张氏那句石破天惊的“有个穿道袍的人影”像一滴水掉进滚油里,瞬间在人群中炸开。村民们交头接耳,惊疑不定地看着王神婆,又看看昏死过去的张氏。
王神婆心头剧震,脸色变了几变,但她到底是老江湖,立刻稳住心神,拐杖重重一顿,尖利的声音压过了所有嘈杂:
“都安静!这疯妇的话也能信?她是舍不得女儿,失心疯了!胡乱攀咬!冲撞了河神,你们谁担待得起?!”
她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时辰已到!再耽搁下去,河神震怒,我们所有人都得死!是想赌一个疯婆子的胡话,还是想活下去?!”
“活下去!”人群里有人嘶喊。
“对!献祭!必须献祭!”
刚刚升起的一丝疑虑,迅速被对旱灾的恐惧和对“河神”的敬畏压了下去。求生的本能淹没了微不足道的疑心。几个壮汉上前,粗暴地将昏倒的张氏拖到一边。
与此同时
冥王在虚空中冷哼一声:“蝼蚁之念,也敢生疑。”他指尖幽冥之气流转,悄然影响着此地生灵的心绪,将那份刚刚萌芽的疑虑迅速压了下去,同时放大了他们对干旱的恐惧和对“神谕”的盲从。
了尘则微微蹙眉,张氏临崩溃前的灵光一现是个意外,但无碍大局。他更关注的是阿弃的状态——那孩子过于安静了,安静得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天空,毫无征兆地,落下几滴滚烫的雨点!砸在干裂的土地上,发出“滋”的轻响。
就这几滴,然后,又没了。
可这已经足够了!
在持续月余的滴雨未见后,这几滴滚烫的雨点,成了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宁愿相信这是神谕,也不愿面对可能错杀无辜的恐惧。
王神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高举双手,声音因激动而变形:“看!看啊!河神显灵了!祂在催促我们!在警告我们!再不献祭,连这几滴雨都不会再有了!”
刚刚平复下去的恐慌再次被点燃,并且比之前更甚!
“献祭!献祭!”
“不能再等了!”
“把灾星沉河!”
仅剩的一点不安,也在这几滴似是而非的“雨点”下,荡然无存。人群再次变得疯狂而统一。
阿弃自始至终低着头,一动不动,如同失去了所有知觉,任由村民将她架起来,绑上一块沉重的、边缘粗糙的青石板。绳子深深勒进她瘦弱的身体,隔着粗糙的红嫁衣,磨得皮肉生疼。
她被抬上了一架临时扎起的简陋竹辇。四个村民扛起竹辇,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如同送葬的队伍,沉默而压抑地向着村外那条几乎干涸的河流进发。
张氏被人掐着人中弄醒了,她跌跌撞撞地跟在队伍后面,头发散乱,目光呆滞,嘴里反复念叨着:“阿弃…我的阿弃…娘对不起你…” 她的哭喊不再是激烈的反抗,而是一种认命后的、机械的哀鸣,像受伤的母兽最后的悲啼,在寂静的队伍和干裂的田野上空回荡,更添几分凄厉。
阿弃躺在冰冷的竹辇上,仰面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母亲的哭喊一声声钻进她的耳朵,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有一种彻骨的冰凉。那件红嫁衣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灼烧着她最后的尊严。
队伍来到了河边。所谓的“河心石”,其实是一块在枯水期裸露出来的巨大、黝黑、长满滑腻青苔的石头,孤零零地矗立在宽阔的、大部分已见底的河床上,只有石头底部还环绕着一洼浑浊的、深不见底的河水。
村民们将绑着石板的阿弃抬到河心石上。冰冷的石头硌得她生疼。她能看到底下那洼浑浊的水,浑浊的水洼深不见底,仿佛要将一切吞没。
王神婆站在岸边,开始跳一种古怪的舞蹈,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在空旷的河床上显得异常诡异。
仪式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王神婆停下动作,看向失魂落魄的张氏,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蛊惑:“林张氏!你是她生母,由你亲手送她入水,方能显示我等诚意,彻底洗净她带来的秽气,平息河神之怒!否则,祭祀无效!”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张氏身上。
张氏浑身一颤,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摇头:“不…我不能…我不能啊…”
“你想让全村人都死吗?!”王神婆厉声喝道。
“你想让你男人白死吗?”
“张氏!这是你赎罪的机会!”
“推她下去!”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逼迫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威胁和期待。
张氏看着周围那一张张麻木而疯狂的脸,又看向河心石上,穿着红嫁衣,静静望着她的女儿。阿弃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情绪,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了尘在虚空中,指尖金光微闪,将张氏内心那点残存的母性彻底碾碎,只剩下对群体暴力的恐惧和一种扭曲的“赎罪”心理。
张氏的嘴唇剧烈颤抖着,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而麻木。她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走下河床,踏过干裂的泥块,走向那块河心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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