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完这三个字,无名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抓住云逸尘的手骤然松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眼中的光彩迅速熄灭,只剩下空洞的死灰。
“师……师父?”云逸颤抖着伸出手,探向师父的鼻息。
一片冰冷。
油灯恰在此时爆了个灯花,旋即恢复正常,但屋内的光明,似乎随着老人的逝去,黯淡了大半。
窗外,雨声渐骤,已是倾盆之势。
狂风卷着雨点砸在窗纸上,噼啪作响,仿佛有无数只手在焦急地拍打。
云逸尘僵立在床前,掌心的剧痛和心底涌上的巨大悲恸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无法思考。
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师父安详却又带着一丝不甘遗容,眼泪无声地滑落。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缓缓跪倒在床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师父临终前的厉喝犹在耳边回荡。
别信天!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诅咒,又像是一道护身符,带着灼热的痛感,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里。
他起身,开始为师父整理遗容。
用温水细细擦拭师父枯瘦的脸颊和身体,换上唯一一套干净的旧衣。
老人的身体轻得吓人,仿佛只剩下一具空壳。
就在他准备合上师父始终微握的右手时,动作突然顿住了。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到师父紧握的拳头指缝间,似乎透出一丝微弱的、温润的光。
他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掰开师父冰冷僵硬的手指。
掌心赫然躺着一块玉佩。
那玉佩约莫拇指指甲盖大小,形状并不规则,边缘圆润,像是某种碎片。
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润异常,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与尸体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玉佩内部,仿佛有氤氲的血色光华在缓缓流淌,核心处,则是一点极其微小的、如同星尘般的璀璨光芒,正随着那血色光华的流转,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地搏动着。
就像……
一颗微弱的心跳。
云逸尘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这块神秘的玉佩。
它是什么?
师父为何至死都紧紧握着它?
又为何在最后时刻,将它留给了自己?
无数疑问如同窗外的暴雨,猛烈地冲击着他混乱的思绪。
他隐约感觉到,师父的离世,绝不仅仅是病逝那么简单。
这三个血字,这块奇异的玉佩,似乎将他十六年平静的山居生活彻底撕开了一道口子,口子后面,是深不见底的迷雾和未知的狂风暴雨。
他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那温热的搏动感透过皮肤传来,奇异般地让他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几分。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马蹄声,穿透了狂暴的雨幕,由远及近,传入耳中。
那不是寻常赶路客的马蹄声,而是包裹了棉布、刻意压抑着声响的战马蹄音!
而且,听这声音,数量不少,正朝着山坳这边而来!
云逸尘浑身汗毛瞬间竖起。这荒山野岭,深更半夜的,还下着暴雨,怎会有骑兵前来?
他猛地吹熄油灯,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他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破洞向外望去。
雨夜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但就在这极致的黑暗中,他依稀看到,在山坳的入口处,出现了几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正缓缓移动,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朝着草庐的方向逼近。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
师父刚去,神秘的骑兵夜访……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
他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左手。
掌心,那三个血字灼热依旧。
而右手掌心,那块温热的玉佩,正贴着皮肤,一下,一下,沉稳地搏动着。
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又仿佛在……警告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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