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的“遗忘”并未让风波平息,反而如同按下葫芦浮起瓢,引出了一个更令人心痛的祸端。这日,楚婓几乎是踉跄着冲进老楼,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抑制的愤怒:
“陈师傅!出……出人命了!是那个赵铭!还有胡三!他们……他们害死人了!”
原来,那个曾想拜师陈师傅不成、满嘴半吊子文言文的中二少年赵铭,在家道败落、学业无成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他不知如何与同样心怀不轨的胡三勾结在了一起。胡三遗忘了陈师傅的具体信息,却残留着“此地有真龙”的模糊认知和几分浅薄医术;赵铭则记得陈师傅的不凡,却将其扭曲为可以借势的“虎皮”。
两人一拍即合。赵铭凭借那点可怜的“见识”和胡三的江湖伎俩,竟敢打着陈师傅“记名弟子”、“代师行事”的旗号,四处招摇。他们专挑那些绝望的、走投无路的人家,赵铭负责用那不成调的文言文故弄玄虚,胡三则装模作样地“诊脉”、“画符”,开出天价的“神方”、“法水”。
“他们……他们骗了一户急着救孩子的人家,”楚婓眼泪掉了下来,“那孩子只是急症,送医院本来能救的!可他们硬说孩子是‘撞了邪’,要用他们的‘秘法’驱邪,耽误了最好的抢救时机……孩子……孩子没了!”
明元听得目眦欲裂,周身道力不受控制地鼓荡起来,低吼道:“混账东西!他们怎么敢?!”
黎颂拳头紧握,指节发白,声音冰冷:“打着修行的名号,行此恶毒之事,天理难容!”
青月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悲伤,她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如此恶毒,利用别人的痛苦和绝望来行骗,甚至间接害死了人命。
一直静坐如磐石的陈师傅,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脸上那惯常的平静被一种深沉的悲悯与冰冷的怒意所取代。他站起身,步伐依旧沉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大力,仿佛整个老楼都随之微微一震。
他没有问细节,只是对黎颂和明元吐出两个字:
“带来。”
这一次,不是“请”,是“带来”。
黎颂和明元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空气中只留下凛冽的杀意。
不过片刻,胡三和赵铭就被如同死狗一般扔在了老楼的院子里。胡三依旧是一脸浑噩的恐惧,而赵铭,虽然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残留着一丝可笑的中二之气,色厉内荏地喊道:“尔……尔等何人?安敢绑架于我?我师承……”
“师承?”陈师傅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如同万载寒冰,直接冻结了赵铭的灵魂。他一步踏出,目光如炬,仿佛能照见二人内心深处所有的污秽与罪恶。
“尔等借我之名,行鬼蜮之事,敛不义之财,吾尚可视为红尘浊浪,不予深究。”陈师傅的声音带着一丝痛心,目光扫过赵铭,“然,尔等竟敢妄断生死,延误救治,致无辜稚子夭折!此非骗,此为杀!此非业,此为罪!”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胡三和赵铭的心神之上。尤其是赵铭,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户人家绝望的哭喊、孩子苍白的小脸……他之前刻意忽略的负罪感,此刻被无限放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尔等可知,何为修行?”陈师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浩瀚的天威,“修行乃超脱之苦旅,乃济世之仁心!非是尔等招摇撞骗、满足私欲的遮羞布!”
他并指如剑,不再虚空画符,而是直接引动了冥冥中的因果业力与幽冥法则。整个院子的光线骤然暗淡,仿佛连通了九幽之地。
“尔等心术不正,玷污道名,害人性命,罪无可赦!今日,我便代祖师,行清理门户之事!”
话音落下,陈师傅指尖迸发出两道暗沉如血、却又带着审判意味的光芒,瞬间没入胡三和赵铭的眉心!
“啊——!”
比之前凄厉百倍的惨叫响起!两人感觉自己的魂魄仿佛被投入了熊熊业火之中焚烧,生前所有行骗的记忆、被他人的痛苦与绝望、尤其是那夭折孩童无辜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凌迟着他们的灵魂!这痛苦远超肉身,直达本质!
同时,一股宏大、冰冷、不容置疑的幽冥裁决意念烙印进他们灵魂最深处:
“胡三、赵铭,罪业滔天,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最终的审判,直接由陈师傅引动幽冥法则下达!并非简单的抹除记忆,而是将其罪魂打上永恒的烙印,放逐至无间地狱,承受永无止境的业火焚烧与痛苦折磨,再无轮回之机!
两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眼神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身体软倒下去,气息尚存,却已是两具空壳,他们的罪魂已被拘走,踏上了永世沉沦的不归路。
院子里死寂一片。楚婓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青月紧紧闭着眼睛,黎颂和明元也面色凝重。
陈师傅独立院中,背影在渐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孤高与肃穆。他脸上并无快意,只有一丝淡淡的、深沉的疲惫与哀伤。
“此,便是他们所谓的‘修行’……可悲,可叹,亦可诛。”
他轻声说道,仿佛在对着这茫茫天道发出诘问,又像是在告诫身后的晚辈。
道途多艰,心魔难伏。
一念之差,便是万丈深渊,永堕无间。
吾辈修行,当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吹不散这院中弥漫的沉重与肃杀。清理了门户,却留下了一声关于道与魔、善与恶的悠长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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