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手用力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去,试图压下他指尖的颤抖。“陛下无需护着臣妾,您护好自己就行!” 炭盆里的火星蹦了一下,映得我眼底亮起来,“往后在魏皇后面前,您千万得小心,别让她看出您已知晓她的底细。该怎么行事还怎么行事,跟从前一样就成,剩下的事,交给臣妾来办。”
他望着我,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十叶,你今晚…… 会给朕侍寝吗?”
这话来得突然,我愣了一下,刚燃起来的勇气像是被兜头泼了盆冷水。窗外的风雪正好 “呼” 地刮过,把窗纸吹得鼓鼓囊囊,我别开脸,喉咙有点发紧:“陛下!我……” 说着便垂下眼眸,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上 —— 他的手指是那样洁白如玉。
“罢了罢了。” 他松开手,往椅背上一靠,紫貂裘的领口滑下来,露出白亮颈间一道浅浅的青筋,“你能陪在朕身边就好。”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带着浓浓的倦意,“再用你那个什么法子,布个阵让朕睡会儿吧。朕是真累了。”
我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伸手在他身前虚虚一划,淡青色的微光顺着指尖淌出来,在他周围绕了个圈,渐渐凝成层薄雾。“陛下睡吧,有臣妾在。”
他眼皮慢慢耷拉下来,头往旁边歪了歪,呼吸渐渐匀了。炭火还在无声地燃着,把他的侧脸映得暖融融的,倒比醒着时看着平和多了。我悄悄起身,往窗边挪了挪,望着外面漫天飞舞的大雪,心里清楚 —— 从今晚起,这宫里的风雪,怕是要更烈了。
刘辰睡得很沉,呼吸匀净得像檐下融化的雪水,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他眉头舒展着,褪去了白日里的戒备与疲惫,侧脸在炭火光里显得柔和了许多,连眼角那几道因思虑而生的细纹都淡了。我没有动用媚魂阵 —— 那法术能造美梦,却终究是镜花水月,倒不如让他这样踏踏实实睡去,不去想朝堂的波谲云诡,也不必梦见那些魑魅魍魉。
炭盆里的火渐渐缓了,屋子里的暖意也跟着收了收。我掖了掖他滑落的貂裘一角,指尖不经意触到他颈间的肌肤,温温的,带着活人的气脉。这才惊觉,原来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卸下龙袍之后,也不过是个会累、会怕、会在风雪夜里需要依靠的凡人。
重华宫的书架顶到了梁上,密密麻麻排着经史子集,与御书房的藏本大抵相似。我抽下一本《南华经》,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的雪还在下,簌簌声裹着风声,像谁在耳边轻轻絮语。转身走到案前,宣纸上还留着未干的墨痕,是方才议事时写下的只言片语。我取过狼毫,蘸了浓墨,手腕悬在纸上片刻,终是落下几行字:
《雪夜寄怀》
炭烬灯残雪未停,
龙眠无梦到天明。
案头书卷蒙尘久,
笔下心事落纸轻。
窗外朔风穿牖过,
檐前冰棱坠阶鸣。
莫言此夜安如镜,
暗处魔踪伴月明。
字迹力透纸背,末句的 “明” 字收笔时微微发颤,墨点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我放下笔,望着纸上的诗,忽然觉得这满室的典籍都成了沉默的见证。它们看过盛世,也藏过阴谋,就像此刻窗外的雪,看似洁净,底下却不知埋着多少未说出口的秘密。
刘辰翻了个身,嘴里含糊地咕哝了句什么,又沉沉睡去。我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寒气夹着雪沫子涌进来,扑在脸上凉丝丝的。远处宫墙的轮廓在雪雾里若隐若现,像一条蛰伏的巨蟒。或许从今夜起,这重华宫的安稳,就真的只是表象了。
刘辰那场惊心动魄的胜利,说到底,是魏皇后指尖那一寸的退让。
我至今记得垂帘听政的那一日,紫宸殿的十二道珠帘垂落,将御座后的光影切得支离破碎。魏皇后立于太极殿外,玄色凤袍上的金线在烛火里明明灭灭,她垂眸时鬓边的东珠轻轻晃了晃 —— 那是她与母族撕破脸的第三日,也是她终于松口,默许刘辰携我上殿垂帘听政的时刻。谁能想到此后竟再也没有魏皇后的宫廷算计,她指尖掐着朝服的玉带,指节泛白如霜,却终究没再说一句阻拦的话。后来我常想,这宫墙里最烈的从不是刀剑,是她明知对抗整个魏氏会落得什么下场,却偏要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为刘辰劈开一条血路。从那时起,无论是帘后听政的艰难,还是后来登基建元的荣光,我眼前总晃着她转身时那道决绝的背影,像根无形的线,串起了刘辰帝位的每一块基石。
我被皇帝从冷宫接回来的事第二日便传遍了前朝后宫。重华宫的暖炉是热的,熟悉的百合熏香漫过来时,我几乎以为是幻觉。侍女说,是陛下亲自让人把这里重新拾掇了,连我从前摆在案头的那只碎了口的玉盏,都寻了巧匠补得看不出痕迹。
真正让我心尖发烫的,是早朝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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