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骁没有立刻去碰那杯水。
他的目光在凌月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才落到那杯看起来实在不算精致的蜂蜜水上。
杯沿甚至还有一点因为凌月刚才手抖而溢出的水渍。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握住了温热的杯壁。
他没有喝，只是那么握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光滑的表面。
“为什么？”
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凌月愣了一下，为什么？
他也没想过为什么。
只是……想这么做。
“你……你看起来，很累。”他小声地，凭着本能回答，“喝点甜的，可能会好一点。”
很累？
阎骁眸色微动。
从来没有人会用“累”这个词来形容他。
在所有人眼里，他是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是永远冷静的赛场阎王。
累？那是弱者的词汇。
但这个笨蛋，却用他那套纯粹到可笑的逻辑，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因为他蹙眉？因为他长时间盯着屏幕？还是因为……那场因他而起的风波？
阎骁没有追问。
他端起杯子，凑到唇边，喝了一口。
水温刚好，甜度……确实有点过高了，齁得人喉咙发腻。
制作手法更是粗糙得可笑。
但那股甜意，却仿佛带着某种笨拙的温度，顺着喉咙，一路熨帖到了心底某个冰冷坚硬的角落。
他放下杯子，看向那个依旧低着头，紧张得手指绞在一起的小笨蛋。
“太甜了。”
他陈述事实。
凌月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眼眶有些发酸。
果然……搞砸了。
“下次，”阎骁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起伏的调子，“少放点蜂蜜。”
凌月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次？
还有下次？
阎骁没有看他惊讶的表情，已经重新将目光投回了战术笔记上，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评价了一下天气。
但他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
那杯过甜的、笨拙的蜂蜜水，静静地放在他的手边，散发着微弱的热气和甜香。
季后赛进程过半，HLG一路高歌猛进，杀入了总决赛。
对手是他们的老冤家，同样实力强劲的TKG战队。
总决赛前夜，基地里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教练组拉着队员进行最后的战术布置和心态调整，一直到深夜。
凌月没有去打扰，他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心里却也跟着紧张。
他能感觉到这次比赛的不同寻常，空气里都弥漫着硝烟味。
深夜，他因为口渴下楼喝水，却发现训练室的灯还亮着。
他悄悄走过去，透过门缝，看到阎骁一个人坐在电脑前。
屏幕上不是游戏，也不是战术图，而是一个安静的、星空背景的桌面。
他没有戴耳机，只是静静地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夜色，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寂。
凌月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就在这时，阎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门外的他。
四目相对。
凌月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阎骁看着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命令他“过来”或者“回去”，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赛场上的杀伐之气，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冰冷淡漠，而是沉淀着一些凌月看不懂的、复杂而沉重的东西。
压力？疲惫？还是……别的什么？
凌月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没有逃开，而是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训练室里很安静，只有机器运转的低微嗡鸣。
他走到阎骁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一起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
过了很久，久到凌月以为阎骁不会再开口。
“怕吗？”
阎骁突然问，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凌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明天的比赛。
他老实地摇摇头：“不怕。”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会赢。”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宇宙间唯一的真理。
阎骁转过头，看着他被窗外零星灯火映照的、精致而纯粹的侧脸。
这个笨蛋，对他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毫无根据的信心。
这种纯粹的信赖，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穿透了他内心层层叠叠的阴暗和壁垒。
他伸出手，不是攥住手腕，也不是为了“指导”。
而是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意味，拂开了凌月额前柔软的碎发，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光洁的额头。
那触感很轻，很短暂，却带着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温度。
凌月浑身一颤，抬起头，撞进阎骁那双此刻幽深得如同漩涡的眼眸里。
“嗯。”阎骁只回了这一个字。
他会赢。
为了HLG，为了他自己，也为了……身边这个，将他视为唯一信仰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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