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虚无。
这是林默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概念——如果这种彻底的空洞也能被称为感受的话。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温度，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在这片领域中被彻底否定。
他像是被扔进了宇宙诞生之前的那个奇点，又像是坠入了万物终结之后的永恒寂静。
不，比那更彻底。
因为奇点至少蕴含着爆发的可能，而这里……只有“无”。
林默的意识——或者说，那点仅存的、混沌道种核心处的灵光——在这绝对的虚无中飘荡。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分解，被稀释，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记忆开始流失。
最先模糊的是那些细枝末节：昨天修炼时某个手印的具体细节，在流民营地分发粮食时某个孩童的名字，某次战斗中对手使用的招式……
然后是一些重要的片段：第一次凝聚混沌之气的喜悦，与柳如烟并肩作战时的默契，影十三誓死追随的眼神……
这些记忆如同沙堡般崩塌，被虚无的潮水冲刷、带走。
“我……是谁？”
这个问题在他残存的意识中闪过，随即也被虚无吞噬。
他的自我边界在模糊。那个名为“林默”的存在，那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执念有抱负的个体，正在被这片虚无强行同化，要将他化为此处无数被吞噬者中的又一个无名尘埃。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边缘——
一点光。
不是真实的光，而是记忆深处，那些被执念烙印得最深、最顽固的画面，在这绝对的黑暗中顽强地闪现。
雨夜。
冰冷的雨水混着血水，顺着额角流下。眼前是出租屋里那不堪的一幕，李倩躺在王浩怀里，眼神从惊慌到理直气壮。“林默？你一个送快递的，能给我什么未来？”
蛋糕。
他小心翼翼护着的廉价蛋糕，被王浩一脚踢飞，奶油溅了一地。“地摊货，也配拿出手？”
羞辱。
王浩搂着李倩，轻蔑的笑声穿透雨幕：“有些圈子，你挤破头也挤不进来的，认命吧，穷鬼！”
怒吼。
他在荒野中对天咆哮：“贼老天！凭什么？！若有来世，我林默绝不任人践踏！”
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闪过，越来越快，越来越模糊。
李倩的脸变得模糊，王浩的嘲笑声渐行渐远，甚至连仙魔降临、混沌道体这些奇遇的记忆都在淡化……
就在最后一点自我意识也要消散时——
定格。
不是温柔的笑脸，不是温暖的约定。
而是恨。
是雨夜中踩碎蛋糕时脚底传来的粘腻触感。
是转身走入暴雨时背后传来的刺耳笑声。
是心脏被撕裂后又被冰冷雨水浸泡的剧痛。
是那种——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尊严被彻底践踏成泥的——滔天恨意！
“我……”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虚无深处响起。
“不能……死……”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在雨夜被背叛，凭什么他要承受这种羞辱，凭什么他刚获得改变命运的机会，就要死在这里？
“我还没……”
“回去……”
轰——！！！
这道执念如同惊雷，在绝对的虚无中炸响！
不，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存在”的宣告，一种“我绝不认命”的绝对意志！
“我是林默！”
“我要回去！”
“我要让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这三句话，如同三道不可磨灭的烙印，硬生生在这片连“存在”都要否定的虚无中，刻下了属于“林默”的痕迹！
那点混沌道种的灵光，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不是光芒，而是一种“存在”的扩张，一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宣告！
记忆如潮水般回流。
雨夜背叛的羞辱，仙魔降临的震撼，流民期盼的眼神，柳如烟的并肩，影十三的忠诚，与虚无吞噬者的生死搏杀……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执念——尤其是那刻骨铭心的恨意与不甘——在这一刻全部回归，并且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深刻！
“我错了……”
一个明悟，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闪电，划破了他意识的黑暗。
“混沌大道……我一直在模仿，在借用，在摸索……”
“但我忘了——”
“我的混沌，不是从仙尊那里学来的，不是从魔尊那里抢来的……”
“它本就源自——我自己！”
混沌道种开始疯狂旋转，不是在被消耗，而是在……蜕变！
“雨夜那晚，我的心死了，又活了。”
“仙魔入体时，我的身体碎了，又重组了。”
“流民营地里，我看到众生皆苦，却也看到生命顽强。”
“柳如烟挡在我身前时，我明白了什么是守护。”
“而现在——”
林默的意志在这片虚无中昂起头颅，尽管他连“头”这个概念都已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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