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外，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混杂着痴迷、狂热与纯粹求知欲的光芒，像一个苦苦追寻神迹的信徒，终于亲眼见证了神明降临。
“漂亮……太漂亮了……”他着迷地看着那片温暖的绿光，看着它如何轻而易举地将他费尽心机才提炼出的一丝凋零本源之气化为虚无。
这两种力量，是如此的截然相反，又是如此的和谐。
生与死，创造与毁灭，在他眼前上演着最直观、最原始的交锋。
他面前的仪器上，无数水晶棱镜开始飞速旋转，将囚笼内的一切数据都分毫不差地记录下来。
“能量波动频率……3.7赫兹……稳定且高效……”
“消耗速率……每秒0.02个标准单位……比预想中低得多，这意味着它的能量储备远超想象……”
“生命场反应……峰值已达1200个标准单位，并且还在持续攀升……不可思议……”
虺一边喃喃自语地记录着数据，一边死死地盯着林声声，那双金色的蛇瞳里，倒映着的全是那片璀璨的绿光。
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与他体内那股纠缠了他数十年的、冰冷死寂的诅咒之力，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他的力量，是吞噬，是凋零，是让一切归于沉寂的“死”。
而她的力量，是给予，是净化，是让万物焕发生机的“生”。
林声声并不知道外面那个疯子在想什么。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那股自动护体的力量，在不断消耗着她的体力。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戳了个洞的水袋，里面的水正在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她开始感到头晕目眩，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再这样下去，不等凋零之气把她怎么样，她自己就会先因为能量耗尽而昏过去。
她必须做点什么，她强撑着精神，试图控制那股外放的力量，把它收回体内，但她失败了。
那股力量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固执地维持着防御姿态，不将最后一丝凋零之气净化干净，就绝不罢休。
“停下……快停下……”
林声声在心里默念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视线开始模糊的时候，那股注入的灰色气体，终于停止了。
囚笼内的最后一丝凋零之气被净化完毕，那层包裹着她的绿光，也随之闪烁了一下，缓缓地收回了她的体内。
“噗通。”
林声声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脱力，像是跑了一场几万米的马拉松。
囚笼外，虺看着仪器上最终定格的数据，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癫狂的、满足的笑容。
“完美的样本……完美的对冲反应……”
他关闭了记录仪器，然后缓缓地、一步步地走到了那面透明的水晶墙前。他蹲下身，与瘫倒在地的林声声平视。
那双金色的蛇瞳里，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好奇与渴望。
林声声警惕地看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虺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那只苍白修长的手，隔着冰冷坚硬的水晶墙，轻轻地、虚虚地，按在了林声声的脸颊旁。
他的手，停留在距离她皮肤只有一层水晶厚度的地方。他似乎是在试图触碰她。
不，不是触碰她的人。而是在回味、在追寻刚才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片温暖的绿光。那片光芒，对他而言，就像是永恒黑夜中唯一的太阳，是剧毒沼泽里盛开的唯一圣莲。
是他毕生所追求的、与他自身截然相反的“生命”的形态。他的指尖，在冰冷的水晶上轻轻划过，仿佛真的能感受到那片光芒残留的余温。
“真暖和啊……”他低声呢喃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痴迷。
“和我体内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林声声僵硬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她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苍白而惊恐的脸。
她甚至能感觉到，从他指尖传来的、透过水晶墙的、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那是一种属于冷血动物的、没有任何生命热度的冰冷。
这一刻，林声声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美丽的雄性，根本不是人。他是一条蛇。一条对温暖有着本能渴望的、冰冷的、偏执的、危险的毒蛇。
而她，就是他发现的、唯一能让他感到温暖的热源。
虺的手指，在水晶墙上流连了许久。他似乎想就这么一直感受下去。但最终，他还是缓缓地收回了手。
囚笼外的景象，再次被一层浓郁的黑色所覆盖，墙壁又变回了那片令人绝望的漆黑。
“好好休息，我完美的实验品。”虺冰冷而慵懒的声音，最后一次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愉悦。
“明天，我们会进行下一个课题。”
“课题二：观测在高浓度凋零之气的持续侵蚀下，样本的能量再生机制与极限。”
他的声音，像一把淬毒的刀，在林声声最脆弱的神经上，狠狠地划过。黑暗，再次笼罩了一切。
林声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极限……
他想测试她的极限，他想看着她被榨干最后一丝力量，然后被凋零之气彻底吞噬。他想看的，不是她活，而是她如何死去。
一股冰冷的恐惧，混合着滔天的愤怒，从她的心底升起。
不，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没有建立好晨曦山谷，还没有让那些追随她的兽人过上安稳的日子。
渊、翎、朔……他们还在外面，他们一定会来救她。她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等到他们来的那一刻！
林声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嫩肉里。剧烈的疼痛，让她混乱的大脑，重新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盘腿坐好，开始尝试着凝聚体内所剩无几的净化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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