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胜男撇撇嘴,动作麻利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走到躺在地上的两人身边。她蹲下身,伸出小手,先是轻轻推了推妇人的肩膀,又晃了晃小莲的胳膊,脆生生地唤道:“妈……呃,”她顿了一下,对这个称呼还有些生疏和不习惯,清了清嗓子改口,“娘亲、娘亲?小莲?快醒醒,天亮了!”声音里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
听到呼唤,妇人刘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悠悠转醒,眼神起初还有些迷茫。紧接着,小莲也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当小莲的视线聚焦到蹲在面前的刘胜男脸上时,那张沾着干涸血迹、苍白却活生生的小脸让她瞬间魂飞天外!
“啊啊啊!夫人!小姐……小姐她来找奴婢索命了!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啊!”小莲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缩去,脸上血色尽褪,眼神惊恐到极点,话未说完,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白,又软软地晕厥过去。
与此同时,刘兰的目光也落在了女儿身上。短暂的呆滞后,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伸出手臂,一把将小小的刘胜男紧紧、紧紧地搂进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刘胜男肩头的衣料,也滴落在她的小脸上。
“我的儿啊!娘的儿啊!”刘兰泣不成声,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是娘没用!是娘没照看好你啊!娘差点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那哭声里饱含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与后怕。
刘胜男被这汹涌的母爱冲击得有些发懵,感受到那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的拥抱,以及滴落在脸上的滚烫泪水,她心头一酸,急忙用小手轻轻拍着刘兰的后背,笨拙地安慰道:“娘亲,娘亲别哭,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就是一时闭住了气,吓着你们了。娘亲你看,我没死,我好好的呢!”她努力仰起小脸,想让母亲看清自己。
刘兰闻言,猛地止住哭声,双手捧起女儿的小脸,泪眼婆娑地仔细端详,那眼神仿佛在确认一个最珍贵的奇迹。狂喜的光芒在她眼中迸发:“真的?我的儿啊!这……这真是老天开眼!娘还以为……还以为你不要娘了!”她说着,又忍不住将女儿搂紧,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将刘胜男抱到床边坐好。
“快让娘好好看看!”刘兰的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双手却无比轻柔地在女儿身上摸索着,检查着,从额头到手臂,从后背到小腿,边摸边急切地问:“男儿啊,告诉娘,身上还有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头还晕不晕?”那份小心翼翼和视若珍宝的关切,浓得化不开。
感受着那粗糙却无比温暖的手掌在自己身上轻柔地检查,听着那一声声饱含担忧的询问,刘胜男只觉得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暖流从心底最深处汹涌而出,瞬间冲垮了所有的防备。前世与奶奶相依为命的温暖回忆,与此刻这份真实、鲜活、毫无保留的母爱重叠在一起,让她鼻尖发酸,喉咙哽咽得厉害。她只能用力地摇着小脑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下来——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母亲”这个词所承载的温度和力量。
“胜男乖,别动,娘去给你打盆水来擦擦脸。”刘兰见女儿落泪,更是心疼不已,连忙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柔声叮嘱。她将再次晕厥的小莲抱到床上安置好,这才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刘兰端着一盆温水回来。她拧干布巾,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细细擦拭着女儿脸上干涸的血迹和泪痕。温热的布巾拂过皮肤,带来舒适的暖意。看着女儿额角那道虽然不再流血却依旧刺目的伤口,刘兰的眼泪又忍不住扑簌簌落下,滴落在水盆里,漾开小小的涟漪。
“我可怜的儿啊……是娘害了你啊……”她一边擦,一边心痛地低语,“这额头上的口子……若是以后落下了疤,可怎么得了……女儿家容貌最是紧要,将来……将来可怎么寻个好人家啊……”忧虑如同阴云,笼罩在她的眉间。
“娘亲别哭!”刘胜男立刻伸出小手,笨拙地去擦刘兰脸上的泪,“我才不要嫁人呢!我就要一辈子陪在娘亲身边,照顾娘亲!保护娘亲!”她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语气斩钉截铁。
说完,她下意识地转头,目光透过简陋的窗棂,望向外面那片被暮色笼罩的、未知而广阔的天地。心中默默起誓:“放心吧娘亲,这一世,我会像照顾奶奶那样好好照顾你。你养大了‘她’,现在,换我来养你、护你周全。”
刘兰被女儿这番稚气却无比真挚的话语深深触动,心头又暖又酸,一把将小人儿再次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哽咽:“好,好孩子……真是娘的好孩子……”下巴轻轻抵着女儿柔软的发顶,感受着那真实的心跳和体温,仿佛拥抱着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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