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城市尚未完全苏醒,天际线处只透出一抹鱼肚白,将老旧居民楼模糊的轮廓从暗夜中缓缓勾勒出来。
闹钟的指针还差一小格才到设定好的铃响时间,方星河却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少年人常有的懵懂和赖床的欲望,只有一片沉静的清醒,仿佛他的身体里内置了一个比机械闹钟更精准的生物钟。
他静静地躺了几秒,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早起鸟儿的啁啾,以及远处街道第一班公交车驶过的微弱声响,然后掀开了薄被。
他的房间狭小得可怜,不足十平米,勉强塞下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一张漆皮剥落的旧书桌和一个用钢管与帆布拼凑的简易衣柜后,剩余的空间几乎只够转身。
然而,这方寸之地却被收拾得异乎寻常的整洁。
书本按照高矮和科目分类,像等待检阅的士兵一样整齐地排列在书桌一角;床单铺得平平整整,找不到一丝褶皱;唯一的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挂在窗边那个略显锈蚀的挂钩上,裤线笔直。
这种整洁并非出于闲情逸致,而是贫瘠生活淬炼出的一种近乎严苛的自律。仿佛只有通过对这有限空间的绝对掌控,才能在这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里,为自己和母亲赢得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从椅背上拿起那件蓝白色、领口已经有些磨损但洗得干干净净的校服——其实是高中校服,但他上大学后仍常常穿着。
原因很简单:耐穿,并且无需为每天穿什么而费神。他动作麻利地换好衣服,拿起洗漱用品,踮着脚走出房间。
公用卫生间在走廊尽头,他拧开水龙头,将水流调到最小,用双手接住那冰凉的水,轻轻拍在脸上。
刺骨的凉意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困倦,让他精神为之一振。用毛巾仔细擦干脸后,他转身走进了更显狭小的厨房。
母亲周蕙还在隔壁房间熟睡,隐约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偶尔夹杂着一两声轻微的咳嗽。
方星河的动作更加轻柔,像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他揭开米缸的盖子,用那个带有刻度的塑料杯舀出小半杯米,小心翼翼地倒入小盆中,打开极小水流,快速淘洗了两遍。
晶莹的水珠从米粒上滑落,他计算着分量,确保不多不少。
将米倒进那个有些年头的电饭煲内胆,加入适量的水,又从墙角捡起半个表皮已经不那么鲜亮的南瓜,洗净,去皮,切成均匀的小块,扔进锅里。
黄色的南瓜块在清水中慢慢沉底,与洁白的米粒相映。这一锅南瓜粥,就是他们母子俩的早餐,以及母亲中午简单的一餐。
方星河在心里默算着成本:米是上周超市搞特价时买的,一斤两块五,这顿大概用了三两,是七毛五;南瓜是昨天傍晚菜市场收摊前买的处理品,一斤一块二,用了不到四分之一,算三毛钱。
水费和电费……他顿了顿,在心里将其忽略不计。总共一块钱出头,却能提供两餐的热量。这个数字让他紧绷的心弦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趁着煮粥的间隙,他回到书桌前提笔复习。台灯洒下昏黄但专注的光圈,照亮了摊开的《微观经济学》教材。
书页早已被翻得有些毛边,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不同颜色的笔记和批注。奖学金公示期就快到了,他必须保持住专业第一的位置。
一等奖学金八千块,这笔钱对他而言重若千钧,足以覆盖下一学年的学费,或许还能有结余给母亲买些效果好点的风湿药。
想到母亲因常年劳累而落下的病根,每逢阴雨天就疼得整夜辗转难眠,方星河的眼神便更沉静了几分,握着笔的手指也更加用力,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坚定。
父亲在他十岁那年死于一场工地事故,不负责任的包工头连夜跑路,最终拿到的那点微薄赔偿金,早已在母亲多年的医药费和自己的学费中消耗殆尽。
从那时起,方星河就明白,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未来的重担已经落在了他尚且稚嫩的肩膀上。
他像一株生长在岩石缝隙里的植物,没有肥沃的土壤,没有充足的雨露,只能早早学会如何拼命抓住每一缕可能透进来的阳光、每一滴可能落下的雨水,然后顽强地、沉默地向上生长。
“星河……怎么又起这么早?”母亲周蕙带着浓重睡意和沙哑的声音从里间传来,紧接着是几声压抑的咳嗽。
方星河立刻放下笔,动作流畅地端起书桌上早已晾好的半杯温水,快步走了过去:“妈,你醒了?喝点水润润嗓子。还早呢,你再躺会儿,粥马上就好了。”
他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到母亲周蕙正挣扎着想坐起来,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看向他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慈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方星河上前,拿过枕头垫在母亲身后,帮她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姿势。
“我没事,就是喉咙有点干。”周蕙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温水似乎缓解了她的不适,她的目光落在儿子清瘦的脸上,满是心疼,“你别总惦记着我,自己多睡会儿。学习那么费脑子,休息不好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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