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聆风一次又一次地俯身，拼命吸吮着东方秀小腿伤口处的毒血。
起初还能吸出些许带着冰碴的黑血，但很快，伤口流出的血液越来越少，颜色却愈发暗沉，那层青黑色的寒霜依旧在顽固地向四周皮肤蔓延，东方秀的身体也越来越冷，意识愈发模糊。
“没用的……风哥哥……”
东方秀虚弱地呢喃着，嘴唇青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汽，“这毒……解不了的……”
叶聆风停了下来，抬起头，他看着怀中少女因极致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看着她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他知道，靠这样吸，救不了她。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顾虑，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
什么身世之谜，什么门派恩怨，什么复仇大计，在眼前这个即将消逝的生命面前，统统化为了灰烬。
他猛地停下无用的动作，双手转而紧紧握住东方秀那双冰冷得如同冰块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更加紧密地拥入自己怀中，试图用自己那滚烫的体温去温暖她。
他低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却仿佛随时会远离的脸庞，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从相识至今的每一个画面——
元宵灯下，她笑靥如花，眼里盛着星光，清脆地问：“喂，你也很喜欢这个吗？”
破庙之中，她笨拙地为他包扎，听他诉说烦恼。
小镇城外，她机敏地用身份吓退敌人。
阴阳泉边，两人相依取暖，互诉心事。
回音刀廊，她认出碧落刀法，与他默契破局。
幻心刀域，他们彼此呼唤，挣脱心魔。
千钧棋局，她信任他的一切指引，在生死线上穿梭……
还有刚才，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致命的尾钩……
点点滴滴，如同温暖的阳光，穿透了他被仇恨和严苛训练冰封了二十年的心。
原来，在他灰暗压抑的人生里，早已被这抹明媚的色彩悄然填满。
所有的枷锁，在这一刻，彻底崩碎。
“秀儿……秀儿！”
他声音嘶哑颤抖得厉害，却用力晃了晃她，迫使她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自己脸上，“看着我！我不准你有事！你听到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痛了他的肺腑，却也仿佛给了他毕生未有的勇气。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从前，我的世界里只有剑，只有日复一日的苦练，只有父亲灌输的仇恨……我活着，就像一把被磨砺的兵刃，一个没有自己意志的影子，只为将来某一天，刺向鸣鸿山庄，刺向东方淳……”
他的声音带着回忆的痛苦，但随即变得无比柔和，“直到……直到那个元宵灯下，我遇见了你。”
他抬起颤抖的手，极其轻柔地抚去她眼角凝结的冰霜和泪珠。
“你的笑，像太阳一样……那么亮，那么暖。是你，硬生生把我从那片冰冷黑暗的深渊里拉了出来。是你让我知道，这世间除了仇恨和责任，原来还有光，还有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美好和温暖。”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然后，用尽所有的真诚，说出了那句早已深植心底的话：
“秀儿，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鸣鸿山庄的大小姐，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多少次，只因为你是你，是那个会对我毫无保留地笑、会为我着急流泪、会傻乎乎又义无反顾跟着我闯刀山火海的东方秀！”
他的话语，如同寒冬里骤然燃起的篝火，带着滚烫的温度，穿透了东方秀体内那几乎要将她冻结的极致寒意。
她努力地、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脸色惨白，嘴唇青紫，肩头还在渗血，样子狼狈不堪，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毫无保留的深情和决绝。
泪水，不受控制地再次奔涌而出，却是滚烫的，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感动。
“傻瓜……大傻瓜……”她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带着无比的坚定。她艰难地抬起无力的右手，轻轻抚摸他冰冷僵硬的脸颊，仿佛要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
“我也……我也爱你啊，叶聆风。”
她看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让他的轮廓深深印入心底，“从你在外面，明明自己身中剧毒那么难受，还下意识挡在我前面的时候……或许更早，在灯会初遇，或者在你陪我惩治恶霸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就已经是你的了。”
她紧紧回握住他冰冷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清晰地说道：
“只要我能活下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多少艰难……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她的眼神决绝而温柔，如同宣誓：“要活，我们一起活；要死，我也绝不独活……”
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
在这生死未卜的绝境之中，在鸣鸿山庄初代庄主东方既白的沉睡之地前，两颗饱经磨难的心终于毫无保留地贴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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