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带着细碎的咯吱声缓缓驶出京城。
厚重的车帘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大半,只余下风穿过车轴的轻响,衬得车厢里愈发安静。
沈玉薇端正地坐着,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起初还能强压下心底的躁动,可随着窗外的景致渐渐从朱墙黛瓦换成了郊外的青树旷野,那份按捺不住的急切便一点点冒了出来。
她悄悄抬眼,余光瞥见身侧的顾晏之正闭目养神,长睫垂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神色沉静得看不出半分情绪。
他一身玄色常服,腰间系着一枚玉牌,随着车身晃动轻轻碰撞,发出极轻的脆响,却更显其周身的疏离。
沈玉薇原本想唤身侧的侍女春桃说说话,驱散这一路的沉闷,可话到嘴边,瞥见顾晏之安稳的模样,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如今只想与他修好关系,自然不愿因这点小事打扰他,惹他厌烦。
一路上,顾晏之多半时候都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
偶尔,车外会传来侍卫顾青的轻叩声,他才会缓缓掀开一侧的车帘,与顾青隔着缝隙低声耳语几句,言语简短,语气淡漠,说完便又放下帘子,重新闭上眼。
沈玉薇坐在一旁,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自己动静大了惹他不快,这般忍了一路,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僵。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而后稳稳地停住,颠簸感彻底消失。
沈玉薇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不等春桃上前,便自己伸手轻轻挑开了车帘一角。
阳光顺着缝隙涌进来,晃得她微微眯眼,待视线适应后,便见眼前已是一片开阔的景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山顶处有积雪覆盖,近处则是郁郁葱葱的林木,只在树梢处挂着着薄雪,空气中弥漫着的尽是草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正是此次出行的目的地——万神山。
压抑了一路的激动再也按捺不住,沈玉薇连忙转头,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雀跃,轻轻唤醒顾晏之:“殿下,我们到了。”
顾晏之缓缓睁开双目,眼底没有半分刚睡醒的迷蒙,反而清明得很。
他淡淡应了一声,而后动作不疾不徐地抬手,春桃早已上前掀开了车帘,他稳稳当当地迈步下了马车。
顾青忙取出一件玄色披风替他披上。
沈玉薇也不耽搁,连忙整理了一下裙摆,由着春桃替她系上披风,紧随其后跳下车,双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只觉得浑身的束缚都消散了大半,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两人刚站定,身后另一辆马车也停了下来,车门掀开,杜若萱扶着侍女的手走了下来。
她身披一件白色披风,刚站稳脚步,抬眼便对上了沈玉薇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随即迅速敛去,换上了那副温婉得体的模样。
她提着裙摆,缓步上前,对着沈玉薇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柔婉:“臣妾见过太子妃娘娘。”
沈玉薇本就无意与她为难,见状便浅浅勾了勾唇角,语气平和地抬手:“起来吧,不必多礼。”
杜若萱谢过起身,目光立刻转向一旁的顾晏之,正要上前,却见顾晏之早已迈开大步,朝着前方的林木走去,显然没有半分要与她寒暄的意思。
此次出行,他带杜若萱同行不过是为了达成既定的目的,如今已然目的达到,自然没了与她虚与委蛇的心思。
杜若萱僵在原地,脸上的温婉笑容也淡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愣在原地,看着顾晏之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瞬间涌上诸多猜测,最后,所有的疑惑都落在了一旁的沈玉薇身上。
一定是沈玉薇在马车上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不然殿下怎么会对自己这般冷淡疏离。
这般想着,她缓缓转头,深深看了沈玉薇一眼,目光里藏着几分探究与不甘,只是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随即,她便收回目光,快步朝着顾晏之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裙摆扫过草地,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沈玉薇却并未察觉杜若萱的异样,也没留意她那复杂的眼神。
此刻她正沉浸在摆脱车厢束缚的轻松里,目光被周围的景致吸引。
她缓缓走着,脚下的青草柔软舒适,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草木清香,连带着连日来的烦闷都消散了不少。
她慢悠悠地坠在队伍后面,心思显然没放在走在前头的顾晏之和杜若萱身上。
道观建在山顶,青砖灰瓦,透着几分古朴清雅,檐角还挂着未化的冰棱,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
山顶的温度比山下低了不止一点,路旁的枯草与石阶上仍覆盖着一层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唯有一条容两人并行的小路被清扫干净,露出青灰色的石板。
道观门口早已候着两个小道童,皆是一身青色道袍,梳着双丫髻,眉眼清澈,透着几分机灵劲儿。
见顾晏之等人下车,两个小道童立刻快步迎了上来,恭敬地躬身行礼,声音清脆:“小道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娘娘,见过各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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