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周沉电话后，苏晴气得差点把手机扔出窗外。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跟钱和设备过不去是愚蠢的。她做了十个深呼吸，试图用“甲方是傻X但我不能跟钱过不去”的职业素养来麻痹自己。
然后，她做了一件极其幼稚又解气的事——她把购物软件里能找到的、最丑、最夸张、价格也最离谱的一条裙子链接，发给了周沉。
那是一条集荧光粉、死亡芭比粉、亮片、荷叶边、蓬蓬纱等多种灾难元素于一身的“派对女王”战袍，模特图夸张得像下一秒就要登台表演杂技。
附言只有两个字：【赔吧。】
她想象着周沉看到这条裙子时可能出现的表情——无论是震惊、嫌弃还是无语，都足以让她扳回一城，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
哼，恶心不死你！
然而，周沉的回复来得飞快，内容更是让她大跌眼镜：
**【尺码？】
【……M。】
【已下单。预计明天送达。】
【？？？】
苏晴看着屏幕上“已下单”三个字，彻底懵了。他……他真的买了？！那么丑那么贵的裙子？！他是不是对“赔罪”有什么误解？还是钱多到没地方烧？！
她突然有点后悔，不是后悔恶心他，而是后悔没选个更贵的！
这条插曲让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画草图时，笔下那个代表“科技”的冷硬形象，头上顶着的信号接收器都不自觉地画歪了，看起来更蠢了。
第二天下午，那条闪瞎人眼的裙子果然准时送达。苏晴拆开包装，看着那团散发着廉价（实则昂贵）光芒的粉色物体，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调色盘。
她正对着裙子无语凝噎时，项目负责人的电话来了，通知她周总明天上午要听取方案细化汇报，地点依旧在他的办公室。
又去？！ 苏晴内心是拒绝的。但工作是工作。
这次，她学聪明了。她穿了一套最保守、最不易出错的黑色职业套装，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确保连一丝走光的可能性都被彻底扼杀。
再次踏入周沉那间极简而冰冷的办公室，苏晴感觉自己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全身戒备。
周沉依旧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今天他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衬衫，没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少了几分正式，多了些慵懒的侵略性。他目光扫过她那一身“修女”装扮，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开始吧。”他示意她坐在对面。
苏晴立刻进入状态，打开平板，调出精心准备的PPT，开始条理清晰地讲解色彩体系、核心视觉符号的延伸应用，以及几个关键场景的插画构思。
她语速平稳，用词专业，力求每一个细节都无懈可击，完全屏蔽掉对面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周沉安静地听着，手指偶尔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没有打断。
直到苏晴讲到某个拟人化的“智能家居”形象，为了体现其“笨拙的温暖”，她设计了一个圆头圆脑的机器人，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了自己身上，却还在努力用机械臂去擦用户眼泪的场景。
“这个形象，”周沉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讲解，“灵感来源是什么？”
苏晴心里一紧，面上不动声色：“是基于对用户使用场景的洞察，很多智能设备在初期交互时，都会出现一些看似笨拙，实则……”
“像‘晴空万里’里那个砸坏画板的篮球少年。”周沉语气平淡地接话。
苏晴：“！！！”
他怎么会知道？！那是她大学时和周沉初遇的场景，她只在很久以前的一期条漫里，用非常隐晦的符号化手法画过！连林小小都没看出来！
“还有这个，”周沉的手指在平板屏幕上划过，指向另一个代表“数据流”的、纠缠交织的彩色线条图案，
“和你去年画的那幅《心绪》构图很像。那幅画，匿名藏家‘C’以高出市场价三倍的价格拍下了。”
苏晴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
匿名藏家‘C’……周沉？！他连这个都知道？！那幅《心绪》是她情绪最低落时所作，色彩灰暗混乱，她自己都不甚满意，却意外被人高价拍走，当时还让她困惑了很久。
“以及，”周沉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子，“你三年前出版的唯一一本绘本《安静的岛屿》，首印五千册，在库存在即将被化为纸浆前，被一家刚成立的‘晨星文化’公司全部买断。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叫秦屿。”
秦屿！周沉的死党！
苏晴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她所有的挣扎，她看似独立的每一步，她的画，她的账号，她的事业轨迹……原来一直都在他的注视之下，甚至……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根本不是商业合作！这是一场赤裸裸的、蓄谋已久的“尽调”汇报！而他，早就掌握了全部资料！
“周沉……”她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你……你调查我？你干预我的事业？！”
周沉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和难以置信的眼神，脸上没有任何被指责的愧疚，反而有一种“事实如此”的坦然。
“我说过，”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投资，需要尽调。了解你的价值，扫清潜在的障碍，确保标的物……不会在被我得到之前，就消失在市场上。”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上，声音低沉而危险：
“苏晴，你这十年，每一幅画，每一次出版，每一个转折，我都知道。”
“你从来，都在我的视野里。”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对峙的电流声。
苏晴仰头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偏执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欲，感觉自己像落入蛛网的飞蛾，所有的挣扎在他织就的巨网面前，都显得如此徒劳可笑。
她以为的独立，原来从未真正脱离过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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