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那场名为“尽调”的摊牌,像一场寒流,将苏晴心里那点刚刚冒头的、不合时宜的悸动彻底冻结。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拒绝了林小小的一切邀约,也屏蔽了周沉所有试图联系她的信号
(虽然他只是又发了一个系统自带的【疑问】表情和一条【项目进度?】的邮件)。
愤怒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冰冷感包裹着她。她需要做点什么来加固自己的心防,来证明自己坚守这段“合适”婚姻的正确性,哪怕陆远已经不在了。
她再次打开了那个藏着陆远音频日记的U盘。这一次,她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虔诚,从最早的文件开始,一个一个,按顺序仔细聆听。
听着陆远从最初冷静的“观察记录”,到后来不经意流露的温柔、酸涩和担忧;听着他记录下她生活中那些她自己都未曾在意过的细微习惯;听着他如何像解一道复杂谜题一样,小心翼翼地尝试靠近她,却又怕惊扰她。
这些声音,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她的心。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段婚姻里付出较少的那一方,此刻才惊觉,陆远在沉默中,倾注了何等深沉而细腻的关注。
直到,她点开了那个被命名为“最终医嘱”的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日期是他去世前三天。
她深吸一口气,点下了播放键。
音响里先是传来几声压抑的、沉重的咳嗽,然后是陆远极其虚弱,却异常清晰平静的声音:
【晴晴,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赵医生已经履行了他的承诺,而我也……成功了。】
苏晴的心猛地一揪。
【不要为我的选择难过。ALS的发展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我的手……已经快握不住笔了。我不想让你,让妈妈,看到我最后连呼吸都需要机器帮助的样子。那太难看,也太残忍。】
【所以,我选择了自己决定离开的时间和方法。这场‘意外’,是我能留给你的,最后的体面,也是……我能想到的,最能减轻你负担的方式。】
苏晴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们的婚姻是‘合适’。其实,我也是。最初接近你,或许带着一点心理学者的好奇,想看看能不能‘治愈’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孩。但后来……我失败了。我治不好你,反而……把自己赔了进去。】
【我爱你,晴晴。比你以为的,要早,也要深。】
【但我也知道,你心里的那个角落,始终为周沉留着。那不是我的‘合适’能够触及的地方。我尝试过,但有些门,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打开。】
他的语气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沉的、带着释然的无奈。
【所以,我做了我这辈子最大胆,也最‘自私’的一个决定。我调查了周沉,用我最后的时间。】
【这个傻小子……他这十年,过得并不轻松。他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差点把他压垮。但他爬起来了,而且……爬得很高。他身边从来没有过别人。他的手机屏保,还是你们大学时那张模糊的合影(我让朋友想办法确认过)。】
【他或许方式笨拙,像个土匪,但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这一点,我比不上他。我太过理智,太过克制,反而……失去了让你爱上我的最好时机。】
苏晴泣不成声。
【去找他吧,晴晴。】
【不是因为我快死了才这么说,而是因为,我看清了。他能给你我给不了的东西——那种不管不顾的冲动,那种能把你从‘合适’的壳里拽出来的生命力。】
【不要再被‘陆远遗孀’这个身份束缚,也不要因为我的‘成全’而有任何心理负担。如果我的离开,能让你真正自由地、遵循内心地去选择幸福,那它就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好好生活,连同我的那份,一起。】
【要快乐。】
【这是……你曾经的医生,也是永远希望你幸福的……陆远,最后的‘医嘱’。】
音频到此结束,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苏晴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心里却像被一道强烈的光劈开,所有的愤怒、委屈、彷徨,都在这一刻被照得无所遁形。
原来,陆远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她的心结,知道周沉的执着。
他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亲手为她铺好了路,解开了她身上所有的道德枷锁。
他用他的死亡,不是为了让她铭记,而是为了让她遗忘。
遗忘“陆太太”的身份,遗忘“合适”的桎梏,去勇敢地追寻内心真实的渴望。
这份爱,太沉重,也太……伟大。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守护着对陆远的记忆和忠诚,却不知,他早已在背后,用尽最后力气,将她推向了通往新生的方向。
苏晴擦干眼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阳光正好,街道上车水马龙,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陆远说得对。她不能再辜负这份用生命换来的“成全”。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被她置顶却又刻意忽略的对话框,看着周沉最后发来的那个蠢蠢的【疑问】表情。
心中不再有愤怒,也不再迷茫。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
【周沉,明天下午三点,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篮球场旧址,见一面吧。】
【有事跟你说。】
消息发送成功。这一次,她不再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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