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陈锋将父母从医院接回了家中。
经过一晚上的治疗和休息,两位老人的精神好了许多。
但那场劫难留下的阴影,依旧如同乌云般笼罩在他们心头。
尤其是父亲陈建国。
他坐在自家别墅客厅那张柔软的沙发上,却如坐针毡。
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时不时地长吁短叹,脸上写满了愧疚和后怕。
他终于明白,自己那点靠“运气”得来的财富和虚荣。
在真正的、不讲道理的暴力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若不是儿子,他们夫妇俩的下场,他简直不敢想象。
看着父亲的模样,陈锋没有多说什么。
他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片刻后,拎着一个沉重的黑色行李箱,走了出来。
“啪嗒。”
他将箱子放在父母面前的茶几上,打开了锁扣。
一整箱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崭新的红色钞票。
带着一股油墨的清香,瞬间映入了陈建国和张翠兰的眼帘。
“这……”陈建国的手,颤抖了。
“一百万。”陈锋的声音平静而有力:“王家退回来的彩礼钱。一分不少。”
这当然是谎言。
100万在安平县不是一个小数目。
但是对于陈峰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小意思。
这100万若是能让父母安心,那这个钱是非常值的,陈峰自然不会节省这一个钱。
“以后,家里的事,我来做主。”他看着父亲,一字一顿地说道。
“爸,妈,你们以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先和我,让我来做决定。”
陈建国看着箱子里的钱,又看了看儿子那张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脸。
他那点可笑的、作为一家之主的自尊,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猛地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混蛋!我不是人!”他声音哽咽,眼泪夺眶而出。
“小锋,是爸没用!是爸差点害了你妈和你……”
“爸。”陈锋打断了他,将一张纸巾递了过去,“都过去了。”
旁边的张翠兰,早已泣不成声。
她哭,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儿子。
她看着眼前的陈锋,那个曾经还需要她保护的孩子。
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了一棵可以为这个家遮蔽所有风雨的参天大树。
这个家,终于有了真正的顶梁柱。
……
家庭的温馨,并不能阻止风暴的汇集。
安平县人民医院,最高级别的特护病房外,气氛冰冷得如同太平间。
赵天宇的父亲,安平县真正的“土皇帝”,天宇集团的创始人——赵兴国。
他正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着病床上双腿被高高吊起、打着厚厚石膏、如同废人一般的儿子。
他年过五十,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中山装。
脸上没有什么狰狞的表情,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的杀意。
他身后的几名心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许久,赵兴国才缓缓地转过身,拿出了一个加密的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了。
“老李。”赵兴国的声音,沙哑而平静。
“兴国兄,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一把沉稳的中年男声。
“我儿子,天宇,”赵兴国一字一顿,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在安平县,被人废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显然是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赵兴国的声音依旧平静。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足以毁灭一切的滔天怒火。
“他下半辈子,要在轮椅上过了。终生残疾。”
“怎么回事?前段时间还好好的……谁干的?”电话那头的声音,也瞬间冷了下来。
“一个叫陈锋的,退役的残疾兵。”
“兴国兄,你想我怎么做?”
赵兴国看着窗外,淡淡地说道:“我要他死。”
“我要他全家,都在痛苦和绝望中,从安平县,彻底消失。”
“我明白了。”
……
卫国栋的办公室里,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急促地响起。
当看到来电显示上那个备注为“市招商局-李长青”的号码时,他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
他知道,这个电话,比市里任何其他部门打来的都要棘手。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接起了电话。
“李局,您好。”
“老卫……”电话那头,李局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
“我长话短说。”
“赵兴国董事长的儿子,在你的辖区内,被人蓄意重伤,造成了终生残疾。”
“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卫国栋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很好。”
李局长的声音依旧平稳。
“赵董事长对我们市的招商引资工作有多重要,不用我多说了。”
“我现在给你最高指示,立刻,马上,将凶手缉拿归案!必须给赵家,给市里,一个交代!这是命令!”
电话,被挂断了。
卫国栋握着话筒,久久没有放下。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烦躁。
他内心深处,甚至有一丝变态的、隐秘的快感,觉得赵天宇那种人渣,被打残了也是活该。
但……
他是安平县的公安局长。
规则,就是他的天职。
在巨大的政治压力和铁一般的程序正义面前,他所有的个人情感,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起了桌上的笔,在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安平县公安局通缉令】
【犯罪嫌疑人:陈锋……】
当最后一笔落下,卫国栋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在了椅子上。
他知道,当他签下这个名字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足以将他撕碎的风暴中心。
……
片刻之后。
公安局大院内,警笛声大作。
数辆警车闪烁着红蓝交替的警灯,如同几只嗅到了血腥味的猎犬,呼啸而出,撕破了安平县清晨的宁静。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城郊,那栋刚刚迎来一丝温暖的别墅。
风暴,终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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