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三万丈深处,龙绡宫的珊瑚床暖得像揣了团永远不凉的旭阳。时祺翻了个身,粉色的龙鳞在流光中簌簌闪烁,尾巴尖儿无意识地扫过床沿,溅起的水珠落地即化作圆润的珍珠,滚进满地随手捡来的灵草堆里——那是她上周去昆仑墟踏青,走在路上被风刮到衣襟上的,如今堆在角落,连侍弄的兴致都欠奉。
她本是东海一尾最普通的粉锦鲤,花了三千年啃灵藻,两千年跃湍流,硬生生凭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在百万水族中闯过龙门,褪去鱼鳞化身为龙。
六界之中,除了九重天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帝,便只剩她这独一份的龙身,久而久之,竟成了整个水族的活祖宗、吉祥物。
虾兵蟹将见了她要躬身行礼,龟丞相捧着玉册追在她身后念规矩,她却素来不爱被这些繁文缛节束缚,最爱做的事,便是溜去人间厮混。
人间的乐趣实在太多了:西街的糖画甜得能粘住舌头,东街的皮影戏能演到三更半夜,江南的桂花酒清冽回甘,塞北的烤羊腿油香扑鼻。
只是她龙身自带的灵力太过纯粹,每次胡吃海塞一通,总得找个僻静处吐纳半个时辰,将体内混杂的人间浊气排净,才能慢悠悠潜回东海。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乐此不疲,这一玩,便是整整五万年。
这日,时祺正睡得酣甜,梦里还在啃一只刚出炉的叫花鸡,忽然被一阵嘈杂的喧闹声惊醒。龙绡宫的水晶穹顶嗡嗡作响,像是有重物接连砸进海水里,带着刺耳的破空声。
她皱了皱眉头,翻个身想继续睡,尾巴却扫到了一团软乎乎、温温热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时祺迷迷糊糊睁开眼,龙瞳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只见宫殿中央的珊瑚礁旁,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都穿着大红的喜服,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正惊恐地望着她这庞然大物。
紧随其后,又有几道黑影坠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竟是更多穿着喜服的“新娘”“新郎”,一个个面色惨白,眼神里满是绝望。
时祺彻底清醒了,粉色的龙身猛地蜷缩起来,龙瞳骤缩。她活了五万多年,见过的奇人异事不算少,却从没见过这般荒唐的场景——谁会把活生生的人往龙宫里扔?
“虾兵蟹将!”她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龙威,震得宫殿里的水珠都簌簌往下掉,“把这些人都给我捞起来,好生安置!”
虾兵蟹将们不敢怠慢,连忙上前,用灵力托起那些冻得奄奄一息的人,往宫殿西侧的暖阁送去。时祺甩了甩尾巴,化作一位身着粉裙、眉目灵动的少女,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被惊扰的愠怒。
“简直岂有此理!”她咬着牙,指尖泛起淡淡的龙气,“本君是正经册封的神仙,不是什么需要祭祀的妖神、邪神!这些人若是在海里淹死了,那一身罪孽岂不是都要算在我头上?毁我道行不说,还污了我东海的清净!”
怒气冲冲地踏出龙绡宫,时祺踏着浪头往岸边飞去。刚一靠近海岸线,一股刺鼻的腥臭与腐朽之气便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她落下云头,眼前的景象让这位活了五万年、从未见过人间疾苦的龙女,瞬间僵在原地。
放眼望去,曾经水草丰美的河岸如今干裂得如同老树皮,一道道沟壑深不见底,露着底下焦黑的泥土。河床上散落着无数残缺不全的尸体,有老人,有孩子,还有正值壮年的男女,个个瘦得皮包骨,肋骨根根凸起,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血肉的骨架。
他们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泥与血迹,有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爬满了蛆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不远处的土坡上,几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正蜷缩在那里,眼神空洞得吓人。
时祺亲眼看到,其中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早已没了气息的孩子,另一个妇人则拽着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男孩,嘴里喃喃着什么,什手就要去撕那孩子身上本就单薄的衣服。
小男孩哭得撕心裂肺,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那哭声微弱得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易子而食……”时祺身后,跟着的龟丞相颤巍巍地念出这四个字,声音里满是惊骇。
时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疼得她喘不过气。她从未想过,人间竟会有如此惨烈的景象。她顺着河岸往前走,看到更多的人倒在路边,有的已经没了呼吸,有的还在微弱地呻吟,伸出枯瘦的手,像是在祈求什么。
路边的树木都成了光秃秃的枝干,连最坚硬的树皮都被扒得干干净净,露出惨白的树干,像是一具具沉默的骸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祺抓住一个勉强还能说话的老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她半晌,才嘶哑地开口:“仙……仙人……三年了……整整三年……凡间再也没开过一朵花……”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花不开,果不结……田里的庄稼全死了……河里的水也干了……我们挖野菜,吃树皮,啃草根……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老者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干裂的土地上,瞬间消失无踪:“实在是饿啊……饿到没办法了……才会想着祭祀……听说东海有龙神……能行云布雨……能救万民……我们把最干净的姑娘小伙子送下去……只求龙神发发慈悲……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时祺僵在原地,耳边是老者的哭诉,是孩童的啼哭,是风吹过枯木的呜咽。她看着眼前这片焦土,看着那些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人们,心中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沉甸甸的愧疚与震撼。
她这五万年,过得潇洒肆意,游戏人间,却从未想过,就在她享受着无尽寿命与幸运的时候,凡间竟在经历如此浩劫。而那些被当作祭祀扔进海里的人,那些在岸上挣扎求生的人,所求的不过是一口吃的,一条活路。
粉色的裙摆被风吹起,时祺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龙瞳中第一次燃起了不同于玩乐的、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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