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念眼里,林凌是个极神奇的人。
他武功高强,十数个招式狠厉的黑衣人围攻下,仍能分毫无损地反杀。
他耐力惊人,背着沉重包裹与几十斤的人,顶着烈日疾走一个多时辰,又爬了半天垂直崖壁,既不见气喘,也不见汗流。
他胆大心细,身在药王谷中,既能合理摄取一切便利,又能及时察觉谷内每一分变化,精准抓住时间差盗丹遁走。
他理智聪慧,仅用简单掩眼法便拖住谷主半天,为逃生争取时机,面对长寿果的诱惑也半分没有动摇,随手就帮他解决了缠绕心头最大的难题。
但若说缺点,便也是有的。
那如同饕餮一般的无底洞胃囊,以及厚如城墙的脸皮,还总爱哼唱些听不懂的小曲,也从不管合不合时宜。
今早收拾行裹时沈念才发现,它不知何时缩小了大半,而且轻得连他都能轻松背起,上了马车后包裹被妥帖安置在一旁,沈念才刚好奇掀开轿舆侧面的帘子,便听得坐在对面的林凌忽地开始唱起了曲儿。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
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啊~”
声音半分没收敛,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有妇人赶紧捂住孩童耳朵,低声啐了句“登徒子”,连赶车老车夫都红了耳根,鞭子挥得有些慌乱。
其实林凌唱得也挺好听,曲调起伏转折,声线温柔缱绻,就是这词沈念听不懂。
见马车总遭人指点,沈念放下车帘,隔绝了外头目光,车舆顿时阴暗下来,他转头望向还在哼唱着的林凌,只见他眼眸下敛,唇角微弯,唱得兴起了,还开始摇头晃脑起来。
他好像看着怪怪的,不过这个人,好像什么时候都是怪怪的,让人琢磨不透。
马车走得不快,被淫词浪曲吸引的好事者紧追不舍,不多时便到了一大宅门前,见二人下了车,路人认出这是昨日热闹的主事者,又引起一番哗然,众人纷纷庆幸此行不亏。
这便是柳府大门了,实在说不上气派。原木打造的门板褪去了鲜亮漆色,只余深浅不一的木纹肌理,既无雕栏玉砌的精巧纹饰,也无朱漆铜环的恢弘大气。门楣上方的门匾更是素净,仅用墨笔题了“柳府”二字,笔锋平实无华,绝非名家手笔,却透着股日日擦拭的温润,边角无一丝磨损,若不留神,怕是走过了也难察觉。
“叩叩叩。”林凌施施然立在后方,推了身旁小仆人上前敲门。
......
柳府偏院内,芝兰玉树的柳家二公子柳景行,正一笔一划专注描摹名家字帖。墨汁浓淡相宜,笔锋在宣纸上流转,刚写得兴起,一声咋咋呼呼的女声尖叫突然划破静谧------是妹妹芳菲苑的丫鬟小杏。
柳景行不满地皱起眉头,放下毛笔,指尖捏着宣纸一角,指节微微泛白。心中不免暗忖:有什么样的小姐,便有什么样的婢子,即便日常装得再优雅,也撑不过半刻便漏了馅。
“路遥,如今是什么时辰了?”他边净手边问身旁磨墨的书童,却无人应声。斜眼一瞧,只见书童单手支着桌子,睡得正香,不时还打个小呼噜,张开的嘴角竟有口水溢出,眼看着就要滴到桌上的大师珍本上。
“涵养,要保持涵养,我乃饱读诗书之人,不可乱发脾气……”柳景行深吸一口气,搁下毛笔闭眼调息,半晌才压下那句“竖子无状”,再睁眼时,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
“路遥!”他加大音量,可那书童仿佛睡得更沉了。柳景行眉心一跳,终于忍不住拔高声音:“马力,再睡就扣你工钱!”
“诶,公子,我在!怎么了?”书童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吸回嘴角口水,全然没意识到自家公子额角又崩起了青筋。
这书童,早晚得换了!柳景行暗自咬牙,当初就不该看在妹妹面子上收下这个糟心东西,下次选人,定要亲自去挑。
“去看看前院发生了何事,怎地如此喧哗,不成体统。”
当了一年有余的书童,至今仍对自己的新名字“路遥”不熟悉的马力十分麻利地去了前院打听消息,不多时便把打听到的八卦分享给了主子,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还不忘加了点自己的见解,跟说书似的。
“公子,老爷好像打算邀他入席,您可要也去瞧瞧热闹?”事实就是马力很想去围观,若不是要回来禀报,这会儿他就该贴着厅堂的墙壁听最新八卦了。
柳景行垂着眼听,指尖看似无意地把墨锭转了半圈,面上却依旧端着平静,只淡淡道:“不过是两位客人,有什么可瞧的。”话落却没再提笔,反而慢条斯理整理起书桌,目光落在那本险些遭殃的珍本上,小心翼翼将其叠好,命路遥放到书架上。
马力接过本子,随手便往书架上一塞,完全不顾自家公子一跳一跳的眉心,又问了一遍是否要去厅堂用餐。
柳景行喉结轻滚了下,装作若有所思的模样,指尖反复摩挲着案桌边缘,半晌才慢悠悠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随意:“父亲既邀了客人,我身为晚辈,去露个面也是应当。且……且去看看罢。”说罢便起身理了理衣袍,步伐比平日快了些许,倒没留意自己早已将“看热闹”悄悄换成了“应礼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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