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既已抵达,倒省了一番他外出寻觅的功夫,林凌心情畅快,转身回房轻掩上门,嘴里轻轻哼唱着几个调子,因担心吵着榻上安睡之人,并没有往日那般放怀高歌,只将声线压得极轻。
门外动静不绝,沉重的脚步声混着晃荡的水声此起彼伏,间或传来木桶与木地板相撞的“咚咚”闷响------想来是隔壁的住客唤了热水沐浴。林凌望向床榻上睡得正沉的小孩儿,指尖在门沿轻顿片刻,最终还是扬声朝外吩咐了打水。
这古怪客人每日必用浴桶沐浴,店小二早已见怪不怪。毕竟银钱在手便是主顾,何况这位贵客出手阔绰,从不吝啬打赏,这些早已成了他每日的固定进项,这么大方的客源可是打着灯笼也难寻。方才他来回拎了十几桶水,为隔壁的客人添满浴桶,对方不仅连句谢语都没有,竟还问他倒完水为何还堵在房内。
漠北来的商客从不在客栈沐浴,可即便是在大堂吃饭结账时,也常会顺手给些打赏。他还是头一回撞见这般不懂“规矩”的主儿,叫他气得牙根发痒,还无处可诉!
此番又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才将豪客的浴桶注满。接过那把分量不轻的铜银赏钱,店小二乐得顾不上把气喘顺,便脚步飞快地退了出去。
他可实在怕了,生怕隔壁那漠北客人再寻由头支使自己。
没有沈念为他沐浴按摩,林凌洗得不甚痛快,连泡在水中也不觉享受了,只趴浴桶边缘不住打量榻上之人,心里多了一丝祈求,若是小阿呆忽然起床,再来伺候他洗澡,那该多么快意啊!
这小仆人当得可真不称职,等了许久也没让沈念听到他的心声,林凌不满地撇撇嘴,也就没了继续泡澡的心思,起身用布巾擦干身上的水汽,刚穿上里衣,便忍不住又瞥了眼睡得半分动静都没有的沈念。
罢了,反正公主已经寻到,下午也无事可做,便给小孩儿再暖暖被窝吧,叫他睡得舒服点,才好赶快好起来继续伺候自己。
刚刚的郁气不翼而飞,林凌掀开被褥把自己塞了进去,果然沈念感到了暖意的靠近,刚刚睡得纹丝不动的身子便无意识地渐渐缩了过来,不多时就把自己完全蜷缩到林凌怀里,连手脚也贴到了他身上。
好冰,林凌皱了皱眉,小孩儿睡了许久,手脚却仍然冰凉得可怕,他无奈地叹一口气,把手揽到沈念背后,暖融融的掌心贴合他的背部,叫沈念舒爽得发出了一声轻吟。
“嗯......”
林凌身子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自在地动了动通红的耳朵,悄悄借着掌心的力度,把小孩儿往自己怀里揽得更近了一些,直至半分缝隙也不留。
快点好起来罢,他看着沈念满头黑亮顺滑的青丝,重重呼出一口气,扰得沈念发顶的碎丝左摇右晃。
......
娜仁托娅在浴桶中搓洗了许久,泡得水都有些凉了,才彻底洗去身上的污秽,待出了浴桶,换上自己干净崭新的衣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觉身心都松懈了下来。
明日还要继续南行,即使日夜兼程,也至少要半月余才能赶到南朝京都,她私心里并不想当他国皇帝的妃嫔,但家国种族的使命又迫使她不可逃离,只能在路上稍作拖延,以求呼吸更多自由空气罢了。
房内有一面铜镜,不甚清晰,但也能大致映照出她的眉眼,便是这般模糊,也能看出她的美丽。
她的五官并非南人的小巧精致,更多的是北漠人的大气艳丽,眉如草原初雪融后新描的黛色,斜飞入鬓,眼是琥珀浸了蜜,瞳仁偏褐,笑时眼角弯成弦月,顾盼间却有鹰隼掠空的亮,似能望穿大漠风沙。
鼻挺如阴山棱线,不尖不塌,透着几分英气;唇是沙枣染就的艳,不厚不薄,未笑时含着草原的清冽,笑时便漾开马奶酒的温软。略带棕黄的浓密秀发以银簪束半,余下的发丝如瀑布垂肩,若得日光投撒,便如缀了碎金,耀目非常。
她是美丽的,这并非自我吹捧,而是北漠人一一票选出来的美丽。
北漠第一美人,并非浪得虚名。
可这份美丽,也带给了她身不由己的命运。
蒙古国已逝的老皇帝膝下共计三十四位皇子,公主更是不计其数,但是蒙古国的皇子公主排位与他国不同,并非按出生年龄,而是论骑射、力量、勇猛与智慧,一一比试后才论的排辈,男女皆是。她年纪不过于众多姐妹之间居中,却夺得“第一公主”的排序,实力可算出类拔萃。
多少北漠儿郎对她趋之若鹜,甘愿拜服当她裙下之臣者更是无数,若不是此番蒙古内乱,她也不必离开故国,远赴千里,屈辱地当一份礼物。
若那南国皇帝实在不堪,便是、便是......
便也不能如何。
当二皇子杀死大皇子,成功登上皇位后,为了安抚兵强马壮且蠢蠢欲动的南国,而一卷诏书将她当礼物送出时,她便已失去了所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莫说南国皇帝如何不堪,就算是个淫魔人渣,她也须得忍辱负重,以谋求蒙古国的休养生息。
幸好选了阿古拉护送,让她一路心安。
却何以偏生选了阿古拉护送,叫她一路心乱。
阿古拉是她的护卫队队长,也是她暗地以来的谋士,二人青梅竹马共同长大,她对他信赖非常,也早已悄悄牵动了情丝。
如今,却是由他亲自护送,把自己送到南国京都,送上他人床榻。
何其可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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