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除却奇特的风俗,尚有一点特别之处,那便是城内灯火常明至夜半,故又称“夜之城”。
街衢之上,灯笼高悬,夜市尤其繁华。纵然已过戌时,街上依旧行人如织、商贩不绝,喧嚷声此起彼伏,这般热闹要一直持续到亥时中,才会渐渐沉寂。
朱掌柜正低头拨弄算盘,噼啪声不过片刻,他便皱起眉头,将算珠拨平重新核算。确认无误后,他只得叹口气,提起沾墨的毛笔,在摊开的账本上记下一个数字。
金陵人人都羡慕他能在大街最繁华处开一家硕大豪华的面具店,却无人知晓维持这般奢华店面的收支平衡有多艰难。譬如今日,不过卖出几个零散面具,生意实在惨淡。
金陵人爱美成风,面具这类遮挡面容的物件本就不讨喜。当初他满怀壮志来金陵创业,粗略扫视街市发现没有面具店,便匆匆盘下这临街大铺。虽本钱厚实,却短短三月亏得一塌糊涂。明明他的面具制作精美,却乏人问津。他不甘认栽,几经琢磨终于想出法子,不过几日便盘活了店铺,如今竟成了金陵最有名气的商铺。
待账本墨迹干透,朱掌柜将其合上。恰逢伙计前来招呼,得到他点头应允后,伙计才出去合上最后一块店门门板。
往日此时,朱掌柜定会立刻上前搭上长长的门闩——店内全是贵重货物,且不说面具的雕琢手艺有多难得,单论制作材料便价值不菲。但今日他并未闩门,只是慢悠悠烫好三个茶杯,泡了一壶上等普洱,静静等候贵客上门。
街上的喧闹渐渐平息,待再也听不见行人的脚步声,朱掌柜站起身,移开两块门板。不过片刻,便望见了等候之人——一个戴全脸面具的男子,稳稳抱着身形娇小的慕容风,步伐稳健地走来。
“慕容公子,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卓绝!”朱掌柜笑眯眯地上前招呼,随即侧身将二人迎入店内。
被妥帖放在梨花木椅上的慕容风并未戴面具,精致姣好的面容全然展露,嘴角挂着淡笑,更添几分温和柔美。开口时却丝毫不客气:“别废话,我正困着呢,有什么事赶紧说。”
“是、是!”朱掌柜连忙应着,将两杯热茶推到二人面前,不敢再拖沓,开门见山:“如今已是六月末,七夕临近,往年这时店里生意该回暖了,可最近……”
“行了,这点小事让人带个口信便是,何必劳我跑一趟。”慕容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汤绵柔顺滑、温度适宜,他一饮而尽,似还不够,又拿起身旁男子的那杯喝了下去。
被打断话头的朱掌柜并未生气,执壶添满空杯。见慕容风眉心微蹙、面露不耐,似要起身离去,他只得赶紧说出目的:“并非故意劳烦公子,只是七夕将近,小人想慕容公子也应换个新面具了,这才将公子请来,亲自挑上一挑。”
听闻这话,慕容风面色稍缓,端起茶杯轻抿,抬眼望向店内悬挂的面具。
数千个面具中,最亮眼的始终是那一百个带编号的。即便没有号牌,也能轻易分辨——每个都独具特色,一时难分高下。慕容风扫过一圈,便吩咐道:“取下一号面具,我要细看。”
朱掌柜面露喜色,正要起身搬木梯,却见慕容风身旁的男子动了。他几步走到墙边,未显丝毫费力,脚尖轻点墙面,姿态敏捷如狸猫,在未碰到任何其他面具的情况下,精准取下一号面具,纵身一跃,轻巧落地,脚尖触地只发出一声极轻的“哒”。
他缓步走近,将面具递给慕容风。
慕容风接过细细察看:这面具十分轻盈小巧,远看通体金黄,细看才知是金丝编织而成,还掺杂了少许更精细的银线——想来白日里光照之下,银丝定会反射出璀璨光芒,更添精巧。且全由丝线编织,不挡风、不闷热,其上还点缀着许多细碎的彩色宝石,一看便名贵非凡。
他戴上面具,只遮了半眼,非但没减损其美,反而更修饰了容貌。朱掌柜从桌下抽屉取出铜镜殷勤递上,慕容风却未去接,只是转头望向一直沉默的面具男子,笑吟吟地问:“我好看吗?”
面具男子点头,见他仍盯着自己,便开口应了两个字:“好看。”
朱掌柜耳朵一动,这人的嗓音当真极具磁性,即便戴着全脸面具,也挡不住那动听的声线。
金陵人都知道,慕容风身边有个形影不离的神秘护卫,终日戴面具,武艺高强。谁敢冒犯慕容风,他便会出手惩戒。据说当年慕容风差点被水盗掳走,正是这面具男子独自杀进贼窝,半日便将贼人尽数肃清。
此事真假难辨,但金陵从此再无水盗,却是千真万确。
面具选好,慕容风便欲起身离去。他脚尖一动,赤足刚从衣摆下露出,还未踏上地面,便被面具男子一把抱起,稳步往门外走去。
“慕容公子……”朱掌柜连忙追赶,出门时二人已走远,只远远飘来一句:
“放心,明日起,我会戴这面具。”
朱掌柜松了口气,慢吞吞挪回店里,一一上好门板,扣好门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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