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峪的枪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短暂而激烈地炸响,又迅速被莽莽群山吞噬。我们伏击分队沿着预先勘察好的撤退路线,如同溪流渗入沙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林深处。身后,鬼子零乱的枪声和隐约的咆哮,成了我们凯旋却沉重的背景音。
没有人欢呼,甚至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在崎岖的山路上快速穿行,耳朵警惕地捕捉着身后可能的追兵声响。老耿走在队伍最前面,脚步迅捷而稳健,不时停下,用手势指挥队伍变换路线,避开可能被炮火覆盖的开阔地带。战斗的亢奋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种精疲力竭后的麻木,以及对石匠铺命运的深切担忧。
我的肩膀因为连续射击而有些酸麻,鼻腔里还残留着硝烟和血腥的混合气味。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那个日军驯导员中弹倒地的画面,以及狼狗失控狂吠引起的混乱。我们成功了,重创了敌人的先锋,拖延了时间。但那个叫中村的老鬼子,真的会因此退缩吗?还是会被彻底激怒,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发动更疯狂的报复?
“加快速度!必须在天黑前赶到二号集结点!”老耿低沉的声音从前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们咬紧牙关,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加快了脚步。山林在身旁飞速倒退,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铺满落叶的山道上。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星光开始在天幕上闪烁时,我们终于抵达了位于石匠铺后方更深山处的二号集结点——一个被藤蔓完全覆盖、入口极其隐蔽的天然溶洞。洞口,早有负责接应的民兵持枪警戒,看到我们安全返回,他们明显松了口气。
“老耿!你们可算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张铁锤。他拄着步枪,从洞口阴影里走出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和疲惫,“情况怎么样?”
“啃掉了鬼子一小块肉,打掉了他们的狗。”老耿言简意赅,一边示意大家进洞休息,一边问道,“村里怎么样?都撤出来了吗?”
“大部分都撤出来了,分散在几个隐蔽点。魏书记带着最后一批乡亲和物资,正在往三号点转移,应该快到了。”张铁锤语速很快,“你们这边枪声一响,黑石口方向的鬼子就有了动静,炮火开始向野狼峪延伸,看样子是真急眼了。”
我们走进溶洞。洞里空间不小,但此刻挤满了先期转移过来的村民和部分民兵,空气有些浑浊,弥漫着人体汗味、泥土味和淡淡的恐惧。看到我们这些满身硝烟、带着武器的人进来,原本低声啜泣的孩子立刻止住了声音,紧紧依偎在母亲怀里,大人们则投来混杂着期盼、恐惧和一丝依赖的目光。
“哥!”
一个身影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是二蛋。他脸上脏兮兮的,但眼睛很亮,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你没事吧?受伤没有?”
“没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力度,心中稍安,“你呢?何卫生员呢?”
“我们都好,何姐在那边照顾几个路上扭伤脚的乡亲。”二蛋说着,目光扫过我们这些刚刚经历战斗的人,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凝重,“你们……把鬼子打跑了?”
“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教训。”刘老嘎在一旁接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老兵特有的得意,“宰了十几个,还把他们的狗给弄炸窝了。”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低低的骚动,村民们眼中恐惧似乎消散了一些,多了几分解气的神色。在这与世隔绝的山洞里,任何一点胜利的消息,都是支撑人心的宝贵力量。
老耿没有参与这些交谈,他立刻和张铁锤、以及刚刚赶到的魏书记凑到了一起,在溶洞一角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亮,再次摊开了那张标记得密密麻麻的地图。
“野狼峪这一下,中村肯定被打疼了。”魏书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异常严肃,“但也彻底暴露了我们的存在和大致方位。他接下来,绝不会善罢甘休。”
“根据侦察哨最后传回的消息,”张铁锤指着地图,“鬼子主力已经出动了,兵力至少两个中队,配有迫击炮和重机枪。他们放弃了漫无目的的搜索,正沿着野狼峪至石匠铺的方向,呈扇形稳步推进,速度不快,但非常扎实,像是在梳头发,不放过任何一片林子。”
“这是铁了心要犁庭扫穴啊。”老耿盯着地图,手指敲打着石匠铺的位置,“我们原来的村子,恐怕保不住了。”
溶洞里一阵沉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句话从老耿口中说出来时,一种更深沉的悲伤和愤怒还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里不仅仅是几间石屋,更是大家赖以生存的家园,是刚刚开垦出希望的田地,是储存了粮食和草药的地方。
“保不住,也不能白白留给他们!”张铁锤咬牙道,脸上那道疤在跳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凶狠,“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在村里和周边设置了最后一道‘礼物’。就算鬼子占了,也得崩掉他几颗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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