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二年(公元255年),洛阳城里,风一直很硬。
硬得跟石头似的,能把人脸皮刮下来。这不是说天气,是说气氛。
司马师那眼睛,就是两把快刀。他人在许昌练兵,但那眼神能穿过一百里地,直插到你家屋顶上。谁敢喘气大点儿,他都能听见。
大家伙儿都憋着,宫里头跟个大闷罐似的,空气里全是汗味儿和恐惧的味道。
曹髦呢,他坐在前殿里,就跟个上好发条的木偶一样,微笑,批奏章,装出一副“天子”该有的样子。他每天都在计算,司马师离崩溃还有多远。或者,是自己离死亡更近一些。
就在这种“风平浪静”的煎熬里,一件脏事儿,如约而至。
这事儿叫“谶言”。说白了,就是有人编段子,往司马家的心窝子上捅刀子。
起初,只是在城北的军营里,发现了一张纸条。纸条是粗麻纸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像鸡爪子爬出来的,但内容却让人心头一紧。
“玄马代魏,三口称王。”
玄马,指的是司马家的玄黑冠服。三口,那可就说不清了。有人说是一个“品”字,有人说是三个姓司马的,师昭孚,谁知道呢?老百姓就是爱嚼这种舌头根子。
这事儿一传开,洛阳城里的鸡都吓得不敢打鸣了。
司马师的反应比猎犬都快。他没在城里,但他的命令带着血腥味儿,隔着一百里地就飘了回来。他要的不是解释,他要的是人头。
大魏的“代魏者”这四个字,比“谋反”还吓人,谋反还能抵抗,代魏是天命。
于是,洛阳开始了清洗。
王沈和王业这俩孙子,嗅着味儿就来了,比苍蝇还积极。他们领着中书省的人,和贾充手下的廷尉卫士,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他们搜查的对象很有意思,不是那些天天嚷嚷着要恢复皇权的老家伙,而是那些刚刚被提拔起来,屁股还没坐热的寒门官吏。
曹髦坐在殿上,亲眼看着王沈那张谄媚的脸,如何瞬间切换成阴森的刽子手。
“陛下,此等妖言惑众者,罪该万死。臣等为陛下分忧,必将幕后主使,绳之以法。”王沈声嘶力竭,喊得跟自己才是受害者一样。
曹髦只是摆了摆手,让他去办。脸上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愤怒”。
他知道,这不是冲着他来的,这是司马师在测试他手里这把刀的锋利程度。这把刀,叫洛阳卫戍力量。
陈泰被抓了个现行。不是他编的谶言,是他府上的一个门客,一个喝多了酒的酸儒,在墙上写了句“魏失其鹿”。这酸儒当场就被王沈的人拖出去喂了狗,但陈泰的脸色,彻底变了。
陈泰那人,是士族的良心,但良心这玩意儿,在洛阳城里,比狗屎还不值钱。他怕,他怕司马师拿他开刀,杀鸡儆猴。
曹髦召见了陈泰。
“陈公,那酸儒之事,朕已知晓。”曹髦语气平缓,像是讨论天气一样,“乱世之中,人心浮动,难免出些异类。陈公无需自责,当务之急,是协助大将军,稳住洛阳。”
他没有安慰,没有许诺,只是提醒陈泰,你现在是司马师的人。
但陈泰的眼睛,却流露出一丝感激和更深的恐惧。感激的是皇帝没有落井下石,恐惧的是他现在彻底明白,只要司马师愿意,随时可以捏死他。
“陛下,臣……臣定当竭尽全力。”陈泰声音有些沙哑。
曹髦看着他,心里明白。恐惧是把双刃剑,它能让人忠诚,也能让人背叛。司马师正在用恐惧驾驭陈泰,但他现在需要做的,是把这把剑,倒转过来。
司马师抓人抓得太狠了,但凡是和“玄”、“马”、“三”沾点边的名字,都被提溜进了廷尉府。他要斩草除根,要用血来洗清谣言。
可他没注意到,他抓得越狠,洛阳城内的怨气就越重,尤其是那些寒门出身的吏员。他们本来指望司马师能给他们一条出路,现在看来,不过是从曹家这口锅,跳进了司马家这口油锅。
曹髦在处理奏章时,不经意地将一份关于“城内卫戍军粮草损耗”的折子,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这折子是周恺呈上来的,上面详细记载了最近军粮被征用于“押解犯人”和“查抄逆贼家产”的细节。
这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行政失误,但曹髦知道,如果这份折子落到司马昭手里,那可就不一样了。
司马昭一直留在洛阳,帮他哥哥看家。他看着哥哥的背影,心里想的,可不是“兄友弟恭”。他想的是,哥哥不在,他就是老大。
军粮损耗,这是军权问题。司马昭最忌讳的就是别人动他手里的兵。
曹髦不动声色,他要的不是让司马师垮掉,而是让司马昭相信,这些小小的纰漏,都是他那个远在许昌,专权跋扈的哥哥,一手造成的。
司马昭啊司马昭,你费尽心思盯着朕,却没发现,你哥哥正在用他的血,给你泼脏水。
两天后,廷尉府的囚车,塞满了那些被捕的“代魏者”和他们的家眷。城门口,血腥味儿浓得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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