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压低声音:“大人,这是北地近日的……异常动向。”
裴元昭接过纸页的手微微发紧,目光扫过“修渠建材”“耐火砖”等字眼,喉间突然泛起股不详的热意。
他望着渐亮的天色,官帽上的珊瑚珠在晨雾里泛着暗红,像是一滴将落未落的血。
第三日卯时三刻,裴元昭的临时行辕里飘着冷茶的涩味。
孙记票号少东家缩着脖子跨过高门槛,青衫下摆沾着未融的雪渣,袖中那张“西秦购铁清单”被他攥得发皱。
“大人,这是在下托人从边境驿站截的。”他踮脚凑近案几,指尖颤巍巍点开泛黄的纸页,“上月十五,西秦商队用三车皮货换了两百口启阳铁锅——您瞧这落款,‘启阳铁坊’的朱印还没干透。”
裴元昭的茶盏“咔”地磕在木案上。
他盯着清单末尾那个熟悉的云纹印,喉结滚了滚——这确实是夏启新制铁锅的专用印。
“好个七皇子!”他拍案而起,玄色官服上的鹭鸶补子被震得歪斜,“孤悬北地还敢通敌资寇!”
少东家慌忙后退半步,额头渗出细汗:“小的听说西秦正往边境调兵……”
“封锁北境所有关卡!”裴元昭抓起案头令箭拍在桌上,“凡往来商旅一律盘查,铁制品全部充公!”他转身时官靴踢翻了炭盆,火星子溅在少东家脚边,惊得对方踉跄两步,这才察觉自己指节发白,“还有——把夏启的铁坊匠户全拘了!”
“大人!大人饶命啊!”
行辕外突然炸开一声哭嚎。
裴元昭掀帘望去,只见个裹着破羊皮袄的老农跪在雪地里,枯树皮似的手捧着口裂成三瓣的铁锅,膝盖压得积雪咯吱作响:“小老儿张栓子,家住西坡村!灶台裂了三天,没锅熬粥,我那三岁的孙子昨夜饿昏了……求大人开恩,换口新锅吧!”
老农身后跟着十余个村民,有抱娃的妇人、拄拐的老汉,全捧着豁口的旧锅,雪地上跪成一片。
最前头的老妇抹着泪:“我家那口锅漏得能养鱼,全靠殿下给的新锅撑到现在……”
裴元昭的官靴在门槛上顿住。
他望着那些豁口的铁锅,忽然想起昨日在铁坊见的新锅——锅底平整得能当镜子照,确实是寻常炊具。
可西秦的清单还在案上,墨迹未干。
“大人!”夏启的声音从人堆后传来。
他穿着粗布短打,肩上搭着条擦锅布,像是刚从灶房出来,“天寒地冻,百姓等锅救命。您要查通敌,臣配合;可这锅,总得先发给百姓。”
不等裴元昭开口,夏启冲身后挥了挥手。
两个庄户抬来口半人高的铁锅,架在临时支起的砖灶上。
夏启抄起木勺舀了勺米倒进锅,又拎起木桶往锅里加水:“诸位请看——”他划着火折子引燃灶下的干柴,“这锅烧六个时辰,您瞧它裂不裂?”
火苗舔着锅底,腾起的蒸汽模糊了夏启的睫毛。
米香混着柴草香在风里漫开,围观的村民抽着鼻子,有孩子吸溜着口水往锅边凑。
夏启舀起一勺滚水,手腕轻抖,水珠溅在雪地上滋滋作响:“这是能熬粥的锅,不是能铸刀的铁。大人若今日拆了我的炉,明日就会有孩子冻死在炕上。”
“殿下说的对!”张栓子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雪地上发出闷响,“我家孙子要没这口锅,早喂狼了!”
行辕里的吏员们悄悄低下了头。
有个年轻书吏攥着笔杆,目光在裴元昭的官服和沸腾的铁锅间游移,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说话。
裴元昭望着那口被火光映得发亮的铁锅,又望了望跪在雪地里的百姓。
风卷起他的官服下摆,露出绣着海水江崖的皂色靴底——那是他昨日在铁坊踩过碎铁渣的靴子,此刻沾着的雪水正顺着靴筒往脚踝里渗。
“暂留库存锅具发放。”他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手指攥得指节发白,“但新炉一律不准建!敢违令者,以谋逆论!”
当夜子时,天堑谷深处传来第一声轰鸣。
夏启站在半埋山体的新高炉前,山风卷着雪粒子打在他脸上。
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火星子“噌”地窜起,照亮了炉壁上林九娘新刻的“九”字。
“点。”他说,声音被鼓风机的轰鸣吞没。
引火柴顺着导管窜进炉膛,瞬间腾起一人多高的火焰。
映得整片雪谷泛红。
小石头跪在炉前,戴着手套的手捧起第一勺铁水,金光从指缝里漏出来,烫得他手背发红,却笑得眼泪直掉:“成了!殿下,成了!”
林九娘挤到炉边,炭笔在随身携带的小本上狂草,发梢沾着的雪粒被烤成水汽:“温度够!焦炭配比刚好!”她转头看向夏启,眼底的光比铁水还亮,“比之前的炉快三成!”
夏启望着跳动的火焰,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闪烁:“功勋点+200:工业革命火种点燃”。
他摸了摸炉壁,温度透过粗布手套传来,像握着块正在苏醒的心脏。
百里外的启阳寨城楼上,裴元昭裹着狐裘凭栏远望。
北方天际浮着一抹暗红,像被揉碎的晚霞。
他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茶水倒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他对着风喃喃,“你早把炉子搬到谷里去了。”
更北的山路上,春汛前的第一场雨夹雪正悄然落下。
一辆运粮车陷在泥沟里,车夫甩着鞭子骂骂咧咧,车轮溅起的泥浆糊了半面车帘。
赶车的老汉搓着冻红的手,望着越下越密的雨丝直叹气:“这路,怕是要等化了春雪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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