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碾碎巷口落叶的余响还在耳畔,御史已被半架着推进启明书院偏院。
青瓦白墙的小院里,铜铃在夜风里晃出细碎的响,檐下两盏羊角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被抽了筋骨的芦苇秆。
大人请。沉山的声音裹着铁甲寒气,手掌虚按在他后心。
御史踉跄两步,撞在雕花门框上,鼻尖泛起酸意。
这哪是囚禁?
偏院正房摆着檀木拔步床,案头有新贡的建州茶饼,连炭盆里烧的都是北境少见的银丝炭。
可窗棂外那两个抱刀而立的黑甲卫,比锁链还硌得慌。
七皇子说,大人旅途劳顿,先歇着。随从抱着包袱退下前,把一摞新刊搁在案头。
封皮烫金的《工业日报》上,北境百姓联名请愿书几个字刺得御史眼睛生疼。
他抖着手翻开,第一页便是密密麻麻的指印——从烧炭的老匠到织麻的妇孺,连启明书院的蒙童都按了红泥印。
请愿书里写着血祭案冤魂未安,求圣上端本清源,末了竟还有留七皇子镇守民心的字样。
荒唐!御史拍案,茶盏跳起来砸在地上,这些泥腿子懂什么?可话音未落,他又想起猎场那夜山岗上的——顺天者昌四个大字,是北境百姓举着电石灯排的。
原来夏启早把人心攥成了刀,此刻正抵在他喉管上。
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第二日送来的《民情快报》。
头版登着个卖胡饼的老汉,咧嘴笑着对画工说:七皇子教咱烧水泥盖房,比土坯结实三倍!
那钦差倒好,来了七日,连咱灶房都没进过!配图里老汉的豁牙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在当面抽他耳光。
第三日傍晚,温知语提着食盒叩响偏院门。
她穿月白对襟衫,腕间玉镯碰出清响:大人这两日可还吃得惯?御史盯着食盒里的蟹粉狮子头,突然想起昨夜说梦话时,有个女声在耳边问:大人梦见东宫了?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原来从他踏入北境第一晚,就有人守在窗外听墙根。
温参议这是?他扯着嘴角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温知语揭开食盒,热气裹着肉香涌出来:七皇子怕大人闷,特命人整理了《钦差问对录》。她从袖中抽出一沓纸,墨迹未干,小女才疏,只记了些大人这七日的言行。
御史扫过第一页,太阳穴突突直跳。
七月初二夜,他在驿馆骂北境穷山恶水出刁民;七月初四辰时,他命随从销毁密报;最底下一行字用朱笔圈着:七月初六子时,梦呓‘东宫授意’‘名单销毁’。末尾还附了医师诊断:因惧生妄,神志不清。
这...这是污蔑!他抓着纸页的手直抖。
温知语端起茶盏轻抿:大人若觉有误,明日小女陪您去医馆对质。
那位老大夫最是实诚,说大人这七日每晚都要惊醒三次,喊的都是别烧名单她眼尾微挑,倒是巧了,昨日阿离去各坊市送抄本,说书人都抢着要讲这疯钦差夜闹鬼的故事。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远远的喧哗。各位客官——茶棚的说书人拍响醒木,今日且说这疯钦差,昨夜在偏院撞墙喊东宫饶命,把门槛都撞裂了!哄笑声顺着风飘进来,御史眼前发黑,踉跄着扶住桌角。
同一时刻,后巷的老妪正攥着半块炊饼,蹲在墙根翻捡纸团。
她颤巍巍展开那张染了泥的信笺,东宫密信四个大字让她打了个激灵。
等周七从她手里接过信时,信纸上还沾着灶膛里的草屑——这是苏月见特意用灶灰搓过的,连折痕都像被揣在怀里藏了三日。
事若败露,责归钦差,勿提本宫。周七念着信尾,抬头看向苏月见。
她倚在门框上,指尖转着截炭笔,嘴角勾着点笑:东宫的印泥用的是岭南朱砂,掺了三成珊瑚粉。
这封信的颜色...像极了。
三日后,城门墙上贴满了这封信的复印件。
红纸上的黑字被晨露浸得发亮,标题谁在拿圣旨当免死牌?下,密密麻麻围了一圈百姓。
卖糖葫芦的老汉踮着脚念:敢情那钦差是替东宫背黑锅的?卖菜的妇人把菜筐往地上一墩:早说嘛!
七皇子给咱修水渠时,可没说过一句听东宫的
议事厅里,夏启捏着茶盏,听周七汇报着城门的动静。
窗外暮色渐沉,沉山掀帘进来,铠甲上还沾着草屑:校场的台子搭了一半,青石板铺得平,能站两万人。
夏启望着窗外渐起的炊烟,指节轻叩桌案。
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混着铁匠铺的叮叮当当——这是北境从未有过的热闹。
他转头看向温知语,她正对着烛火核对《问对录》的抄本;苏月见靠在窗边擦刀,刀身映出她微扬的眉梢;沉山站得笔直,像座随时能拔地而起的山。
明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案头那封伪造的东宫密信上,让百姓们都来看看,这北境的天,到底是谁在撑着。
晚风掀起窗纸,漏进一线天光。
校场方向传来木槌敲打的声音,一下,两下,像在敲开某个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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