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怀里珍而重之地掏出一本崭新的《算术启蒙》,高高举起。
“先生说,学会了它,我就能自己算账,不会再被奸商骗了。我不再是草原上等着被剥削的猎物,我是一名学生。”
台下,人群的最外围,两名穿着普通商贩服饰的男子正飞快地在纸上记录着。
他们的动作隐蔽而专业,但没能逃过苏月见的眼睛。
她早已在人群中布下了天罗地网,一眼就从那两人衣角内衬不经意露出的、一抹极淡的青色丝线上,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东宫密卫,太子的人。
副手低声请示:“司使,要不要拿下?”
“不必。”苏月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想听,就让他们听个够。”
她打了个手势。
很快,下一位讲者被请上了台。
出乎所有人意料,竟是一位须发皆白、颇有清誉的退休理学老夫子。
那两名密卫精神一振,笔尖悬停。
老夫子一上台,便引经据典,痛批“工商误国”“奇技淫巧败俗”,言辞之犀利,让支持新政的民众都有些骚动。
两名密卫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可是“内部矛盾”的绝佳证据!
然而,就在他们奋笔疾书之时,老夫子话锋猛地一转,声调陡然拔高:“然!老夫昨日亲眼所见,一座水泥长桥,竟能撑起千牛重车安然通过!亦亲见铁牛耕地,一日之功,可抵百人!老夫不得不叹,圣人所言‘格物致知’,其真意,未必只在经卷之中啊!”
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
台下先是一静,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与叫好声。
两名密卫记录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满是错愕与荒诞。
他们预想中的内部分裂没有出现,反而见证了一位旧时代大儒,心悦诚服地为新时代背书。
这份报告,该怎么写?
讲坛的影响力,如滚雪球般扩大。
铁血教官沉山沉默地听完了整场讲坛,回去后便向夏启提交了一份计划。
他提议,将每场讲坛的精彩内容,用一种特殊的凹槽雕刻技术,刻在石碑上,立于广场。
如此一来,即便是盲人,也能用手指触摸“阅读”。
他将此碑命名为——“声纹碑”。
同时,他组织了一支“讲坛巡演队”,由骁勇的退伍士兵护送,携带新发明的喇叭式扩音铜筒和配有插图的巨幅展板,沿着铁路线,深入每一个村镇,巡回宣讲。
每到一站,必举行庄重的“摹碑礼”,无数孩童争先恐后地用木炭、石子临摹碑文,那份虔诚与专注,仿佛昔日士子抄录《千字文》。
“铁账房”周七则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讲坛的价值。
他统计发现,短短三个月内,共有二百一十七人登台演讲,他们的身份涵盖了工匠、寡妇、退伍兵、异族商人甚至孩童,话题从“蜂窝煤如何更省炭”到“女子该不该与男子同入学堂”无所不包。
周七夜以继日,将所有讲稿整理、汇编、注释,最终编成了一本厚厚的书,书名只有三个字——《启明录》。
这本书没有公开刊印,而是通过苏月见控制的商队渠道,如涓涓细流,秘密送往了大夏各地的顶级书院。
半年后,江南某着名书院的一名学子,因私藏《启明录》被地方官府逮捕。
审讯之时,他毫无惧色,在公堂之上朗声而言:“你们可以烧掉这本书,但你们烧不完那些已经听过这些道理的耳朵,也烧不掉那些已经亮起来的眼睛!”
而在新启城,启明讲坛已成为民众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一天黄昏,阿离站在广场边,看着一群孩子围着一块崭新的声纹碑叽叽喳喳地争论着什么。
忽然,她听到一个稚嫩的童音清脆地响起:“娘,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上去说一句话,让全城的人都听见!”
阿离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道:“他们想用沉默杀死真相,却不知——当每个人都有了说话的地方,沉默本身,就成了这个时代最大的噪音。”
夜幕降临,启明讲坛的灯火依旧明亮。
夏启站在动力塔的顶端,静静地俯瞰着那片光明的中心。
讲坛仍在继续,今晚的人格外多,因为一个特殊的讲者即将登台。
一个身影走上了高台。
他很普通,是一个在新启城打零工的石匠,脸上布满了风霜,眼神却异常执拗。
他一开口,嘈杂的广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不带丝毫激昂,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我叫王二狗,我的妻子,三天前死了。”
夏启原本挂在嘴角的微笑,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微一凝。
他感到,一种与朝堂攻讦、舆论战争截然不同的、更沉重也更真实的东西,正随着这个男人的声音,从那座象征着光明的讲坛之上,悄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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