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
祁川墨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想起了他书角那个小向日葵,还有那次被他毁掉的画纸,心里掠过一丝愧疚和好奇,
“你……很喜欢画画?”他试探着问。
这一次,周景逸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
久到祁川墨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像以前那样用“嗯”或者“还好”敷衍过去时,他听到了周景逸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
“以前……很喜欢。”
以前?祁川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背后的时间差。
他想起周景逸转学初期的死寂和冷漠,想起他偶尔看向画材时一闪而过的复杂眼神,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他没有催促,只是屏住呼吸,安静地等待着。
窗外的风声似乎都变小了,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和电话那头清浅的呼吸声。
又过了一会儿,周景逸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很轻,像是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遥远的故事。
“我爸妈……他们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没什么文化,吃了很多没文化的苦,所以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他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斟酌了很久,“他们觉得,只有读书,考最好的大学,找最体面、最赚钱的工作,才是正途。其他的,都是不务正业。”
祁川墨静静地听着,他能想象出那种被期望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虽然他父母对他几乎是放任自流,但那种被忽视、被用单一标准衡量的窒息感,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
“我小时候……很喜欢画画。爷爷支持的。
他给我买画具,带我去看画展。那时候,我觉得颜色是活的,画笔在我手里,好像什么都能创造出来。”
周景逸的声音里,罕见地染上了一丝极淡的、回忆般的暖意,但转瞬即逝,就被更深的沉寂所取代。
“后来,他们把我接到身边。发现我花太多时间在画画上,很生气。撕过我的画,摔过我的颜料盒……说那是没出息的人才做的事。”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但祁川墨却仿佛能透过这平静,看到那个年幼的、热爱被一点点扼杀的周景逸,看到他无声的挣扎和绝望。
“他们给我报了很多补习班,奥数、英语、物理……要求我每次考试都必须在前三名。
考好了,是应该的。考不好……”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已经透过电波传递了过来。
祁川墨攥紧了手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闷地疼。
他无法想象,周景逸那样一个看起来清冷自持的人,在那样高压和控制欲极强的环境里,是怎么度过一天又一天的。
他忽然有些明白,周景逸身上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沉寂和冷漠,或许不仅仅是因为父母的离世,更是长年累月被压抑、被否定、被修剪掉所有枝桠后,形成的保护色。
“后来……我就不画了。”周景逸最后说道,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把所有颜料和画具都收了起来。按照他们期望的那样,每天只知道学习,学习,再学习。甚至……学到生病住院。”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学到生病住院”这几个字,却像重锤一样砸在祁川墨的心上。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场景:苍白的病房,冰冷的点滴,还有那个失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麻木和疲惫的少年。
电话两头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交织。
祁川墨喉咙发紧,鼻子发酸。他想说点什么,想说“你那对父母真是混蛋”,想说“画画明明那么好”,想说“你现在可以继续画啊”,但他发现任何语言在周景逸那段轻描淡写的过往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些伤痛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不是几句轻飘飘的安慰就能抹平的。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周景逸冷漠外壳下,藏着的是一个遍体鳞伤、却依旧在努力前行的灵魂。
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也更让人……心疼。
最终,他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只是对着话筒,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都会好的。”
这句话干巴巴的,毫无分量,甚至有些可笑。
但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最真心的话。
他希望周景逸能好起来,希望他能重新拿起画笔,希望他眼底能再次有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一切都蒙着一层灰烬。
电话那头的周景逸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祁川墨听到他极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是长久的、令人心安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景逸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平静,甚至比刚才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很晚了,睡吧。”
“……好。”祁川墨应道,声音有些沙哑,“你也是。”
“嗯。”
通话结束了。祁川墨握着发烫的手机,久久没有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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