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卯初·晨露未曦
寅时末,天边还是一片蟹壳青,袖瑶台里已有了动静。
单贻儿睁开眼,没有半分初醒的懵懂。那双眸子在昏暗中清亮如寒星,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她侧耳听了听,隔壁厢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那是比她资历更浅的姑娘们起身了。
她坐起身,赤足踏上冰凉的地砖。三年前被卖进这暖香阁时,嫡母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至今仍会在某些清晨毫无预兆地浮现眼前。那时嫡姐倚在门边,捻着新染的蔻丹,漫不经心地说:“倒是个好去处,总比在家里吃闲饭强。”
单贻儿走到铜镜前,镜中人十五岁的面容已褪去稚气,眉目间有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她拿起木梳,一下下梳理着及腰长发,动作不疾不徐。青楼女子的一天,便在这梳齿划过青丝的簌簌声中,悄然开始。
二、辰初·修习苦功
盥洗完毕,单贻儿换上素色窄袖练功服,系紧腰间束带,推门而出。
回廊里已有三三两两的姑娘往水榭方向去。暖香阁能在京城上百家秦楼楚馆中稳居前三,靠的不仅是姑娘们的颜色,更是阁主秦妈妈立下的规矩:每日晨课,雷打不动。
水榭临湖而建,晨雾氤氲在水面。十余名姑娘按资历站成三排,教习娘子已立在阶前。单贻儿默默站到第二排最右——这是她花了半年时间挣来的位置,不前不后,恰好在不起眼处,又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今日先练《霓裳》第三折。”教习娘子声音清冷,“贻儿,你领一遍。”
数道目光投来,有羡慕,有妒忌,也有漠然。单贻儿垂眸应了声“是”,走到众人之前。她知道为何点她——昨夜御史中丞家的公子醉酒后,指名要听她弹《广陵散》,一曲罢,赏银五十两。
乐声起,单贻儿舒展手臂。她的舞姿并非最柔媚的,却别有一种清冷风骨,如竹如兰。这是她刻意练出的分寸:太媚则俗,太冷则疏,恰到好处的疏离感,反而让那些见惯了谄媚的权贵子弟趋之若鹜。
一个时辰的晨课,汗湿重衣。单贻儿退回队列时,听见前排的莲烟姑娘轻哼一声:“装模作样。”
她只当未闻。
三、巳正·书墨琴棋
晨课毕,匆匆用过朝食,便是各房的私课时间。
暖香阁分“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八艺,姑娘们按所长专攻一二。单贻儿的栖云阁门上,挂的是“棋”“书”二字木牌——这也是秦妈妈的主意:“你骨子里有股书卷气,藏不住,不如就做足了它。”
今日来授棋艺的,是苏卿吾。
这是单贻儿第三次见他。国公府嫡长子,十九岁已名满京城的才子,每月会来暖香阁两三次,不为风月,只为与阁中擅棋的姑娘对弈。据说这是他父亲、老国公爷默许的——总比去赌坊酒肆强。
苏卿吾进门时带来一身清冽的秋意。他今日穿月白直裰,玉簪束发,眉眼温润如山水墨染。
“贻儿姑娘。”他拱手,礼数周全得不像来青楼。
单贻儿还礼,摆开棋枰。黑白云子落在楸木棋盘上,清脆有声。起初她还有些拘谨,落子谨慎,三局过后,渐渐放开。
“这一手‘镇神头’,用得妙。”苏卿吾执白,轻点她刚落下的黑子,“只是太过锋芒,易遭反制。你看,若我在此处‘尖’——”
他指尖修长,落子时衣袖拂过棋盘,带起极淡的松墨香。单贻儿忽然有些恍惚。这样清正的一个人,为何会常来这种地方?
“姑娘在想什么?”苏卿吾抬眼。
单贻儿回神,低头道:“在想公子为何教我这些。”
苏卿吾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让整张脸生动起来:“因为你的棋里有不甘。不甘心的人,学什么都快。”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刺进单贻儿心里最隐秘的角落。她执棋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四、午时·静室独处
午膳后有一个时辰的休憩。大多数姑娘会小憩或闲谈,单贻儿却总往阁后的藏书楼去。
这是暖香阁最特别的地方——三层小楼,藏书千卷,从经史子集到话本杂记,一应俱全。秦妈妈年轻时曾是官宦家的闺塾师,后来家道中落才沦落风尘,这藏书楼是她半生心血。
单贻儿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东窗下。那里有张旧梨木书案,案角刻着小小的“静”字,是她一年前偷偷刻的。
今日她抽了本《战国策》。翻开书页,目光落在“士为知己者死”一句上,却久久未动。她想起苏卿吾那句话——“你的棋里有不甘”。
何止棋中。她的每一寸骨血里,都浸着不甘。不甘为庶女,不甘被买卖,不甘一生困在这锦绣牢笼里。可这些不甘,竟被一个只见了三面的人一语道破。
窗外传来姑娘们的嬉笑声,是莲烟她们在园子里扑蝶。单贻儿合上书,指尖划过封皮粗糙的纹理。快了,她在心里默念。秦妈妈已暗示过,下月十五礼部尚书家的宴席,要带她去献艺。那是她等了许久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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