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腊月初五·码头晨曦
腊月初五,寅时三刻,通州码头。
运河在冬日的黎明前沉默如墨,水面凝结着薄冰,在微弱的晨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三号仓前的空地上,火把林立,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锦衣卫、五城兵马司、靖北侯府亲卫,三方人马肃立,将码头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硝烟味、河水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昨夜子时,裴炎率人突袭“海东青号”,与船上负隅顽抗的西域死士爆发激战,三十七名死士尽数毙命,锦衣卫亦伤亡十余人。
此刻,码头中央的空地上跪着十几个人,都是“玄鹤盟”在京城的残余党羽,有工部、户部的低阶官员,有京城药行的掌柜,还有两个慈云寺逃出的武僧。他们被反绑双手,低着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裴炎站在最前方,飞鱼服上还沾着昨夜的血迹,脸上有一道新添的刀伤。他手中捧着一本名册,正在逐一点名核验。每念到一个名字,便有人被拖出来,押到一旁单独看管——这些都是要押回京城,由三司会审定罪的。
萧绝站在码头边的望楼上,玄色大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背上的伤已好了大半,但冬日河边的寒气依然让他肩背隐隐作痛。他的目光越过跪伏的囚犯,望向运河下游——那里,真正的“海东青号”已被拖到岸边,船身焦黑,桅杆断裂,是昨夜激战的痕迹。船上的千斤火药已被安全转移,此刻正由专人看守,等待后续处置。
“侯爷,”陆七从楼梯上来,低声道,“裴大人清点完毕,共抓获十七人,击毙四十一人。阿史那·云珠押在后面的囚车里,她要求见沈大夫。”
萧绝皱眉:“惊棠呢?”
“沈大夫在那边给受伤的弟兄包扎。”陆七指向码头西侧临时搭起的医棚,几个锦衣卫伤员正坐在那里,沈惊棠带着王明轩和阿槿,穿梭其间,清洗伤口,敷药包扎。她的动作依然娴熟,神情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萧绝望着她的身影,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这一路走来,这个女子从为父申冤的孤女,到揭开惊天阴谋的医官,再到如今站在码头晨曦中救死扶伤的大夫——她始终没变,变的只是旁人看她的眼光。
“告诉阿史那·云珠,”萧绝收回目光,“沈大夫现在没空见她。等押回京城,自然有机会说话。”
“是。”
天色渐渐亮了。冬日的太阳升起得晚,但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云层被染成淡淡的金红色。运河上的薄冰开始融化,发出细微的碎裂声。码头上忙碌了一夜的人们,终于可以稍稍松口气。
沈惊棠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员的伤口,洗净手上的血污,走到萧绝身边。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有淡淡的黑影,但眼睛依然明亮。
“都结束了?”她轻声问。
“都结束了。”萧绝点头,“阿史那·云珠被抓,‘海东青号’被控制,火药安全转移。裴炎正在清理残余党羽,天亮后就可以押回京城。”
沈惊棠望向运河下游那艘焦黑的船:“那些火药……准备怎么处理?”
“裴炎会派人运回京城,交给工部妥善保管。”萧绝道,“这些都是证据,要留待三司会审时使用。”
两人并肩站在望楼上,看着码头上的忙碌景象。晨曦中,锦衣卫正在搬运尸体,清理战场;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在维持秩序;侯府亲卫则在外围警戒。一切井然有序,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只是一场噩梦。
“侯爷,”沈惊棠忽然问,“那个真正的皇子……萧寒,您打算怎么办?”
萧绝沉默片刻,缓缓道:“昨夜收到北境快马传书,赵寒找到了。”
沈惊棠心头一跳:“他怎么说?”
“他说,永昌十二年秋,老侯爷确实带了一个婴儿回北境,但那婴儿在路上就夭折了。”萧绝的声音很低,“老侯爷悲痛万分,但为了完成先帝嘱托,他从北境军中找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冒充皇子养在侯府。那个孤儿……就是萧寒。”
原来如此。沈惊棠心中五味杂陈。萧寒不是真正的皇子,只是一个被选中的孤儿。先帝的调包计里还有调包计,老侯爷为了保护真正的皇子,不惜用另一个孩子的生命做幌子——虽然那个孩子最终没有死。
“那真正的皇子呢?”她问。
“赵寒也不知道。”萧绝摇头,“老侯爷临终前只告诉他,皇子很安全,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但具体在哪里,只有先帝和老侯爷知道。”
谜团依然存在,但也许,有些秘密就该永远成为秘密。真正的皇子如果平安长大,现在也是个普通人了,何必再把他卷入皇室纷争?
“侯爷打算告诉萧寒真相吗?”
“暂时不。”萧绝道,“等这一切尘埃落定,等他想知道的时候,再告诉他。”
正说着,裴炎走了过来,脸色凝重:“侯爷,沈大夫,有件事需要二位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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