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月十一·北境辞行
十月十一,卯时初,天色未明。
靖北侯府门前已经停满了车马。这次回京的规格比来时要精简许多——十辆马车装载行李,五十名亲卫随行护卫,外加孙思邈的两位随行太医。萧绝特意选在清晨出发,为的是避开百姓送行的场面,免得徒增伤感。
但北境的百姓似乎早已得到消息。当车队驶出侯府所在的街巷时,沈惊棠掀开车帘,看到街边已经站了不少人。他们默默地立在晨雾中,手里提着篮子、包裹,看到车队经过,纷纷将东西放在路边,躬身行礼。
“停一下。”沈惊棠对车夫说。
马车停下。她下车走到一位老妇人面前,那是曾在怀仁堂治过咳疾的王大娘。老人手里提着一篮鸡蛋,用粗布盖着,见她下车,颤巍巍地递过来:“沈大夫,路上吃……自家鸡下的,新鲜。”
“大娘,您留着自己吃。”沈惊棠推辞。
“拿着吧。”老人眼圈红了,“这一走,不知啥时候能回来。北境的百姓……都记着您的好。”
沈惊棠接过篮子,发现底下还压着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几双厚厚的棉袜,针脚细密,显然是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天冷了,路上穿。”王大娘抹着泪,“听说京城比北境暖和,但早晚也凉。您身子单薄,要当心。”
“谢谢大娘。”沈惊棠握住老人的手,“您也要保重身体。咳嗽的药方我留给赵医正了,按时吃药,忌食生冷。”
老人连连点头。
车队继续前行,不断有百姓上前送东西:一包炒米,几块奶豆腐,一条新织的围巾……东西都不贵重,但每一份都是心意。沈惊棠的马车很快堆满了这些朴素的礼物,春儿一边整理一边掉眼泪。
“小姐,他们真好……”小丫鬟抽泣着。
“嗯。”沈惊棠望着窗外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所以我们要回来。一定要回来。”
出城时,守城军士齐刷刷跪倒:“恭送侯爷、夫人!盼早日归来!”
萧绝骑马在前,勒马回望。晨光中,北境城的轮廓渐渐清晰,城墙上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这座他镇守了十五年的城池,此刻竟让他生出浓浓的不舍。
“侯爷。”张叔策马过来,“都安排好了。萧寒少爷留在北境主持大局,老张我也留下,帮衬着。您放心,北境城有我们在,乱不了。”
“辛苦张叔。”萧绝抱拳,“若京中有变,我会派人送信。届时,北境……就拜托了。”
“侯爷言重了。”张叔郑重还礼,“老张这条命是侯爷救的,北境是侯爷的家,也是老张的家。家在人在,家亡人亡。”
这话说得决绝,萧绝心中一震。他知道,张叔这是立下军令状了——人在城在。
车队驶出城门,踏上南下的官道。沈惊棠最后一次回头,北境城在晨雾中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地平线后。
这一次离开,不知归期。
她轻轻抚摸着小腹——那里还没有任何迹象,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或许已经有了新生命。这件事她还没告诉萧绝,怕他分心。等到了京城,等一切安顿下来,再说不迟。
马车颠簸,春儿已经靠在车壁上睡着了。沈惊棠取出父亲的手札抄本,就着车窗透进的晨光翻阅。翻到记载北境常见病症的那几页,她提笔在旁边写下自己的心得:
“防风配羌活,治风寒湿痹效果更佳;雪胆用量不可过三钱,过则伤胃;黄芩需用陈年者,新采者苦寒太过……”
这是她这一个月来总结的经验,也是留给后来者的财富。等从京城回来,她要写一本《北境医典》,将这些都记录下来,传给更多的人。
车轮滚滚,碾过深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北境的长风从身后吹来,带着草原的气息,也带着离别的味道。
二、十月十五·雁门夜宿
十月十五,车队抵达雁门关。
时值深秋,关外的草原已经枯黄,远处的阴山戴上了雪帽。雁门关守将张骏早已接到文书,亲自在关外迎接。
“侯爷,夫人,一路辛苦。”张骏引众人入关,“已经备好了热水热饭,请先歇息。”
雁门关的驿馆比普通驿站宽敞,但依然简朴。沈惊棠和萧绝被安排在最好的房间——其实也就是干净些,被褥厚实些。春儿忙着打水铺床,沈惊棠则检查了房间的通风和卫生。
“条件简陋,委屈夫人了。”萧绝道。
“不委屈。”沈惊棠推开窗,看着关外的景色,“这里让我想起第一次来北境的时候。那时站在关楼上,看到关外的草原,觉得天地真大。”
“现在呢?”
“现在觉得,天地虽大,但有些地方,一旦住了,就再也离不开了。”沈惊棠转身,轻轻抱住他,“侯爷,等京城的事完了,我们就回来,再也不走了,好吗?”
“好。”萧绝抚着她的长发,“我答应你。”
晚膳时,张骏来陪。席间,这位守将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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