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商队,孤旅更显凄凉。雪橇在无垠的冰原上留下孤独的辙印,很快又被风雪掩埋。地势一路走低,如同沉入巨兽的腹腔。寒气愈发刺骨,连呼出的白气都来不及扩散,便凝成细密的冰晶簌簌坠落。
前方,一道巨大得令人窒息的黑色裂痕,横亘于冰原尽头——鬼哭冰裂谷。
裂谷边缘犬牙交错,深不见底。谷中永不停歇的罡风,如同亿万冤魂在齐声尖嚎,卷起谷底沉积了万载的冰尘,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灰白色狂澜。那声音钻进耳膜,直抵灵魂深处,搅得人心神不宁,几欲疯狂。
雪橇停在距离裂谷边缘尚有百丈的一处冰丘后。薛难取出那枚指引隐霜谷的龟甲碎片。碎片在靠近裂谷时,温度明显升高,变得滚烫,其上的裂纹闪烁着急促的幽光,指向裂谷对岸的茫茫风雪。
程牛展开那张在寒山城重金购得的兽皮古图,眉头拧成了疙瘩:“龟甲指向对面…可地图上标记的、裂谷最窄处的‘一线天’冰桥,”他手指重重戳在图上一道细线处,“在十年前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崩中,连同半座山崖都塌了!最近的绕路,要贴着‘嚎风冰脊’走,多出至少半个月!”
“我们没有半个月了。”薛难的声音斩钉截铁。他目光扫过叶璇手腕上那旧伤疤痕——此刻正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清晰的悸动,如同呼应着龟甲与裂谷深处的某种存在。又望向裂谷那翻腾的冰尘风暴,眼神锐利如鹰:“罡风虽烈,终有间隙。风眼流转,自有其律。”
他盘膝坐于冰丘之巅,无视刺骨寒风,闭目凝神。龟甲碎片置于掌心,幽光流转。他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延伸向那狂暴的罡风乱流,捕捉着那毁灭力量中一丝丝微妙的、周而复始的波动。风雪在他发梢眉间凝结成霜,他却恍若未觉。
叶璇叶宣紧张地抱在一起,程牛拄着枪,焦躁地踱步。时间在鬼哭般的风嚎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薛难骤然睁眼!眼中精光如电,直射裂谷某一段相对平直的崖壁!
“就是现在!程兄,东北方,巽位冰壁!”
“好!”程牛爆喝,浑身肌肉坟起,不顾背伤撕裂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将龙吟枪当作标枪,狠狠掷出!
“呜——锵!!!”
龙吟枪化作一道撕裂风雪的银色闪电,跨越百丈深渊,枪尖精准无比地贯入对面冰壁一处微微凸起的岩脊!坚硬的玄冰在枪尖下如同豆腐般碎裂,枪身深深没入,直至枪缨!枪杆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剧烈震颤,发出高亢的龙吟!
与此同时,薛难一手抓住程牛的腰带,一手揽住叶璇叶宣姐妹的腰肢,足下在冰面猛地一蹬!
“起!”
四人如同被强弩射出的箭矢,借着蹬踏之力腾空而起,朝着深渊对岸,朝着那钉在冰壁上的龙吟枪,疾射而去!薛难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在身周形成一层薄薄的气罩,勉强抵御着下方吸扯的乱流和如刀割面的冰尘!
十息!只有不到十息的罡风间歇!
五十丈…三十丈…十丈…
龙吟枪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就在四人即将踏上枪杆借力二次腾跃,跨越最后距离踏上对岸的刹那!
异变陡生!
“呜嗷——!!!”
一声源自裂谷最深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恐怖咆哮,混合着亿万冤魂瞬间爆发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猛然炸响!
轰隆隆!!!
整个鬼哭冰裂谷都在剧烈震颤!两侧冰壁“咔嚓嚓”裂开无数巨大缝隙,磨盘大的冰块轰然坠落!谷底的冰尘风暴如同被激怒的魔神,瞬间狂暴了十倍!灰白色的狂澜冲天而起,化作无数条狰狞的冰尘巨龙,疯狂地抽打、席卷着峡谷中的一切!刚刚停滞的罡风,以百倍于前的毁灭力量,轰然爆发!
“小心!”薛难瞳孔骤缩,厉声示警!他猛地将揽着的叶璇叶宣姐妹,用尽全力向前方的程牛推去!“抓住程牛!”
程牛怒吼,左手死死抓住龙吟枪杆,右手如铁钳般探出,险之又险地抓住了被推过来的叶璇手臂!叶宣尖叫着抱住姐姐的腰!
然而!
薛难自己,却因这全力一推和骤然改变的重心,身形在空中猛地一滞!更致命的是,一股水桶粗细、夹杂着锋利冰刃的恐怖冰尘飓风,如同巨蟒般狠狠抽打在他的后背!
“噗——!”
护体气罩瞬间破碎!薛难如遭太古巨象撞击,鲜血狂喷而出!手中的龟甲碎片脱手飞出!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失去了所有凭依,被狂暴的罡风和冰尘瞬间吞没,向着那深不见底、鬼哭神嚎的黑暗深渊,急速坠去!
“薛难哥哥——!!!”叶宣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坠落的身影!
就在这绝望的瞬间!
那脱手飞出、翻滚下坠的龟甲碎片,在空中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龟甲表面的裂纹如同活过来的金线,疯狂流转!一片清晰无比、立体呈现的山川地理光影图,瞬间被投射在翻腾的冰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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