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御花园里，榴花似火。周贵妃坐在凉亭中，漫不经心地撒着鱼食，池中锦鲤争相跃起，搅碎一池倒影。她今日特意穿了一件绯色宫装，发间那支金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是徐有贞前日才通过宫女悄悄送进宫来的。
“娘娘，”贴身宫女低声禀报，“徐大人传话，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周贵妃唇角微扬，将最后一把鱼食撒入池中：“告诉他，本宫知道了。”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钱皇后抱着小皇子在宫人簇拥下向这边走来。周贵妃立即换上温婉的笑容，起身相迎。
“皇后娘娘金安。”她盈盈下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襁褓。
钱皇后含笑点头：“妹妹不必多礼。今日天气好，带皇儿出来走走。”
周贵妃凑近细看，只见小皇子面色红润，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心中不由泛起一丝酸意。若她的祁钰是嫡出...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很快掩饰住情绪，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香囊：
“这是臣妾特意为皇子缝制的，里面装了安神的药材...”
话音未落，小皇子突然啼哭起来。钱皇后连忙轻声哄着，对周贵妃道：“妹妹有心了，只是皇儿还小，这些香料怕是受不住。”
周贵妃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常：“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待皇后离去后，周贵妃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盯着皇后远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是夜，坤宁宫内，朱祁镇正逗弄着儿子，忽见樊忠求见。
“陛下，”樊忠面色凝重，“臣查到徐有贞近日与周贵妃往来密切。这是在他们传递消息的宫女身上搜到的。”
朱祁镇接过那张字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榴花正红，静待佳音”。他眉头紧锁：“可查到他们具体在谋划什么？”
“徐有贞近日频繁出入宝源银号，取用了大量银两。臣怀疑，他们可能在收买官员，图谋不轨。”
就在这时，金英也匆匆来报：“陛下，老奴在整理先帝旧档时，发现一件蹊跷事。周贵妃入宫前，其父曾与徐有贞是同窗，两家本是世交。”
朱祁镇猛然起身：“这么重要的事，为何现在才报？”
金英跪地：“老奴也是刚刚查证属实。而且...周贵妃入宫，当年正是徐有贞的父亲举荐的。”
一切线索都串联起来了。朱祁镇在殿中来回踱步，忽然停下：“他们是不是在打郕王的主意？”
樊忠与金英对视一眼，都不敢接话。
“传朕旨意：即日起，加派锦衣卫监视徐有贞和周贵妃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他们与郕王的接触，都要详细记录。”
“臣遵旨。”
三日后，监视有了重大发现。徐有贞的心腹家奴深夜潜入郕王府，送去了一个木匣。樊忠派人拦截检查，发现里面是几本经书，但书页之间用特殊药水写着密信。
“陛下请看，”樊忠将处理后的密信呈上，“徐有贞在信中暗示郕王，说‘天命无常，唯德者居之’，还提到‘唐太宗故事’。”
朱祁镇勃然大怒，但很快冷静下来：“只有这些还不够。朕要的是他们勾结的确凿证据。”
机会很快来了。端午佳节，按例后宫嫔妃都要向皇后进献节礼。周贵妃献上了一对翡翠玉镯，成色极佳。
“妹妹这礼太重了。”钱皇后推辞道。
“娘娘说哪里话，”周贵妃笑道，“这是臣妾娘家祖传的物件，唯有娘娘这般尊贵的人才配得上。”
事后，朱祁镇特意让兴安去查这对玉镯的来历。结果令人震惊——玉镯竟然与徐有贞在宝源银号的典当记录对得上。
“好个徐有贞！”朱祁镇冷笑，“竟敢用赃物来贿赂贵妃，图谋不轨！”
但他仍然按兵不动，要等更大的鱼上钩。
六月十五，宫中按例举行盂兰盆会。夜深时分，一个小太监悄悄来到乾清宫：
“陛下，周贵妃宫里的桃红让奴才送来这个。”他呈上一封密信。
朱祁镇展开一看，是周贵妃写给徐有贞的密信，上面详细写着如何利用郕王来制衡皇帝的计划。最让他心惊的是，信中竟然提到“若事不成，当效仿烛影斧声故事”。
“他们这是要弑君！”朱祁镇拍案而起，但随即冷静下来，“这封信来得太容易了，恐怕有诈。”
他命樊忠暗中调查，果然发现送信的小太监是徐有贞安插的眼线。这封信，是他们故意要让皇帝看到的。
“好一招打草惊蛇！”朱祁镇冷笑，“他们这是要试探朕的反应。”
他将计就计，次日早朝时，特意对徐有贞和颜悦色：
“徐卿近日辛苦了。朕听说你为朝廷举荐了不少人才，真是忠心可嘉。”
徐有贞受宠若惊，连称不敢。
退朝后，朱祁镇立即召见商辂和于谦：
“是时候收网了。你们立即准备弹劾徐有贞的奏章，罪名是...结党营私，贪墨受贿。”
于谦迟疑道：“陛下，不追究他们谋逆之罪吗？”
“谋逆的证据还不够充分。”朱祁镇摇头，“先除掉徐有贞，斩断他们的外援。至于周贵妃...朕自有处置。”
三日后，于谦领衔的弹章递上，证据确凿，徐有贞当场被革职查办。在抄家时，锦衣卫果然搜出了他与周贵妃往来的密信，以及大量财物。
消息传到后宫，周贵妃当场晕厥。醒来后，她立即前往慈宁宫哭诉：
“太后娘娘为臣妾做主啊！徐有贞狼子野心，臣妾是被他蒙蔽的啊！”
孙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周贵妃，叹了口气：“你若安分守己，何至于此？传哀家懿旨：周贵妃禁足景仁宫，无诏不得出。”
处置完这一切，朱祁镇独自登上宫墙。夕阳西下，将紫禁城染成一片金黄。
“陛下，”不知何时，钱皇后来到他身边，“都处置妥当了？”
朱祁镇揽过她的肩：“暂时罢了。这场斗争，还远未结束。”
他看着怀中安睡的皇子，轻声道：“朕要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暮色渐浓，宫灯次第亮起。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深宫中的暗流，永远不会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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