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不仅仅是因为惧怕兰濯池对愚钝蠢材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不耐烦,更是因为她想要更快、更快地成为强者!
唯有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不再任人宰割。
唯有强大,才能有朝一日,为她惨死的阿娘李徽柔,也为前世那个受尽折磨的自己,讨回血债!
她的仇人名单很长,每一个名字都刻着深深的恨意。
她总要一个一个,将他们欠下的,连本带利,清算干净!
月上中天,清辉冷冽地洒满后山,将寒冰湖映照得如同一面巨大的墨玉盘。
今日,是等不到了。
兰鸢缓缓将右手按在左腕上,指尖下,脉搏有力地跳动着,一股远比从前更加精纯、更加磅礴的真气正在经脉中平稳而强劲地流转。
她体内那纠缠了两世、几乎将她焚烧殆尽的先天火毒,已然彻底消弭无踪。
这……怎么不算是老天爷在她生辰这天,赐予她的最珍贵的礼物呢?
毕竟上辈子,她可是在地狱道里被逼着吞服了无数种至阴至寒的剧毒,以毒攻毒,才勉强将那火毒压制下去,代价是经脉常年承受冰火交织的折磨,也仅是堪堪苟活到二十岁便油尽灯枯。
时光荏苒,又是两年过去。
十三岁生辰这天,寒冰湖畔的气息与往日截然不同。
兰鸢周身真气勃发,一股坚不可摧、圆融自如的意境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引得平静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
她成功突破了金刚境。
也正是在这一天,那个常年闭关、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傅兰濯池,竟破天荒地主动现身,悄然立于湖畔,看着湖心中气息已然不同的少女,淡淡地说了一声:“恭喜。”
当年,他也是在这个年纪突破金刚境。
他还依稀记得,他那素来严肃的师傅当时欣喜若狂,难得失态地抓着他的肩膀,连声道缥缈宗后继有人。
如今,轮到他看着湖水里这个身形单薄、神色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冷冽的少女,心中涌起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精准描述的微妙复杂。
兰鸢从冰冷的湖水中一步步走出,运起内力,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衫瞬间蒸腾起白色水汽,迅速变得干爽。
她没有几身像样的衣服,这两年任风若不再来后山,哑奴只能将她前两年的旧衣反复缝补,勉强凑合。
衣衫明显短了一截,更显清瘦。
兰濯池就站在不远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没有任何寻常男子应有的回避之意,眼神纯粹得像是在看一株草木、一块山石。
兰鸢也早已习惯。
相处七年,她看得分明,她这位师傅修为通天,但在人情世故上却如同一张白纸,懵懂天真得有时比她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或者说,一件不通七情六欲的器物。
此刻霞光初绽,柔和的金光勾勒着少女初显的玲珑曲线,宛若春风中柔韧的柳枝。
她的面庞如玉般莹润,双眸似深潭静水,沉静无波。
那件淡粉色的旧长衫只能垂到小腿,露出一截洁白细腻、线条优美的脚踝。
湿漉的发丝贴在颊边颈侧,缭绕着未散尽的冰冷水汽,无意间竟透出一种她自己全然不曾察觉的、青涩而自然的婀娜风情。
兰濯池的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那滴水珠滑过她纤细的脖颈,没入衣领。
忽然,他猛地别开眼,心底毫无预兆地涌起一股陌生的烦躁,指间常年捻动的佛珠速度陡然加快,几乎要擦出火星来。
他却完全不明白这股突如其来的、深重的烦躁究竟源于何处。
最终,只能将其归咎于这些年来纹丝不动、毫无寸进的修为。
七年了。
这个女孩上山已经七年,从一个需要他耗费真气护住心脉才能抵抗火毒的稚童,一路突破炼气、真元,直至今日的金刚境。
再往后,便是能真正跻身大宗师之列的天象境了。
眼见她进展神速,自己却依旧困在天象境,仿佛被无形的壁垒死死拦住。
这,大概就是他烦躁的真正来源吧。
他如此告诉自己。
像是要驱散这莫名的不适,也像是要履行某种迟来的师傅职责,兰濯池倏然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本页面泛黄、极其单薄的小册子,看也不看便扔向兰鸢。
“这是缥缈宗最核心玄妙的功法,《寂灭心经》,你自己练吧。何时练成,何时方可再出此湖。”
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甚至不等兰鸢有任何反应,足尖在原地轻轻一点,雪白的身影便如惊鸿般掠起,瞬息间消失在了浓郁的晨雾与山林之间,留下兰鸢独自一人握着那本册子,站在冰冷的湖水边。
饶是兰鸢这七年来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漠疏离、阴晴不定,此刻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甩手掌柜般的行径弄得一阵无言,生出几分无力感。
若她真是个心智只有十来岁的普通少女,面对这样一位师傅,恐怕早已心境崩溃无数次,更别提还能一再突破修为瓶颈。
怎么说也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扔下一本号称最玄妙的功法就直接消失,这算怎么回事?
不敢奢求他手把手授业解惑,但至少,在她初次接触这等高深功法时,能在一旁看着,亲自指点几句要领吧?
兰鸢不敢,也不能违逆他的命令。
她默默深吸一口气,重新步入了寒气刺骨的湖水中,翻开了那本薄薄的《寂灭心经》。
入了金刚境,护体真气已能由内而外自然流转,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曾让她痛不欲生的寒冰湖水,如今除了还能滋养锤炼心脉外,那冰冷的触感于她而言,已与寻常湖水并无太大区别。
她仔细数了数,这本被兰濯池称为缥缈宗最玄妙功法的册子,全文竟只有三百余字,言辞古奥,佶屈聱牙。
她顺着读,倒着读,反复揣摩,来来回回看了不下百遍,依旧如同在看天书,未能窥得其中任何一丝玄妙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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