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旨意还未完全传开,西北边境的风暴已在无声酝酿。
在月氏王庭所在的白羊河谷,一场决定王国命运的争吵已持续到第七天。巨大的牛皮王帐内,浓重的羊膻味与压抑的怒火交织弥漫。
月氏老王须卜陀斜靠在铺满华丽毡毯的软榻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这位曾经一统河西走廊、威震西域的雄主,如今已被衰老和疾病掏空了精气神。他左手边坐着太子须卜兰,三十出头,面容清瘦,眼神中带着与其父年轻时如出一辙的锐利,但更多了几分隐忍和焦虑。右手边则是左大都尉呼衍浑,四十许岁,满脸虬髯,身形壮硕如熊,腰间弯刀的刀柄已被磨得发亮。
“父王!”太子须卜兰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秦人越境袭击月牙谷,杀我将士四百余!此乃奇耻大辱!但——此事因何而起?若非呼衍浑大人暗中支持那些匈奴残匪,又派遣阿史那率军驻扎,秦人何至于突袭至此?!”
呼衍浑冷哼一声,声如闷雷:“太子此言差矣!月牙谷在浑善达克西北,自古以来便是我月氏猎场!秦人占我漠南,筑城屯田,本就侵我疆土。我派兵驻扎防其北侵,何错之有?至于那些匈奴人……哼,不过是利用他们袭扰秦人边境,延缓其北疆经营罢了。此乃以夷制夷之策!”
“以夷制夷?”须卜兰冷笑,“结果呢?秦人没制住,反被人家摸到老巢,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还留下铁证如山!如今西域诸国都在传,说我月氏勾结马匪、袭杀边民、刺探军情!乌孙使者前日见我,话里话外都是嘲讽!大夏的求援使者更直言不讳,说‘若月氏连自家边境都管不好,何谈助我抵御塞种人’?!”
“那是秦人散布谣言!”呼衍浑拍案而起,毡毯上的银杯被震得跳起,“太子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月氏控弦二十万,战马如云,难道怕了那劳师远征的秦人不成?!”
“怕?”须卜兰也站了起来,毫不退让,“我是怕你呼衍浑为一己之私,将整个月氏拖入战火!秦人刚灭匈奴,士气正盛!韩信三十万大军就驻在漠南!我们东面要防秦人,西面要应对塞种人南侵,南面还有乌孙虎视眈眈——三面受敌,如何开战?!”
“够了!”一直闭目不语的须卜陀突然睁开眼,发出一声虚弱的呵斥。
帐内瞬间安静。
老王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才缓缓道:“秦人……送来国书了?”
一名侍从连忙捧上一卷用秦篆和月氏文并写的羊皮卷。须卜兰接过,快速扫视,脸色愈发难看。
“秦皇帝说……月牙谷之事,是他们剿匪追击‘误伤’。要求我们管好边境,勿与匪类勾结。愿重申边境,互不侵扰……”他念到这里,咬了咬牙,“但后面说,若再有月氏人出现在匪巢——勿谓言之不预!”
“狂妄!”呼衍浑怒吼。
须卜陀却摆摆手,浑浊的眼睛看向儿子:“你怎么看?”
须卜兰深吸一口气:“父王,秦人这是在给我们台阶下。他们也不想现在开战。但这台阶上……插满了刀子。若我们接受,就等于默认了月牙谷是我们的错,今后再想染指漠南,名不正言不顺。若不接受……”
“若不接受,便如何?”呼衍浑逼问。
“秦人在国书末尾提了一句,”须卜兰的声音低沉下去,“说他们已查明,支持匪徒的只是‘个别将领’,与月氏王庭及太子无关。他们愿与‘真心维护和平的月氏贵人’共保商路安宁。”
这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
呼衍浑的脸色瞬间铁青。这是赤裸裸的分化!秦人将矛头直指向他个人,却把王庭和太子摘了出去!
须卜陀深深看了儿子一眼,又看了看呼衍浑。老迈的王者心中明镜似的:太子说的都是实情,月氏现在确实无力东进。但呼衍浑掌控着五大部族中的两部,兵力雄厚,若逼急了……
“呼衍浑。”须卜陀缓缓开口,“月牙谷的损失,王庭会补偿。战死的士卒,加倍抚恤。”
呼衍浑眼睛一亮。
“但是,”老王的语气转冷,“从今日起,未经王庭许可,任何部族不得再向漠南派遣一兵一卒,不得再与匈奴残部有任何往来。违者……以叛族论处。”
“大王!”呼衍浑急道。
“此事不必再议。”须卜陀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力气,“太子,回复秦使:月氏愿与大秦重申边境,互不侵扰。至于商路……可以详谈。”
“儿臣领命。”须卜兰躬身,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呼衍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狠狠瞪了太子一眼,又看了看似乎已昏昏睡去的老王,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臣……遵命。”
他转身大步走出王帐,牛皮帘子被摔得砰然作响。
帐外,夕阳如血。呼衍浑的亲卫队长迎上来,低声道:“大人,各部首领都在等消息……”
“回营!”呼衍浑翻身上马,眼中凶光闪烁,“秦人……太子……好,很好。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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