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林间缓慢流淌,如同冰冷的潮水,浸湿皮毛,模糊视线。古树林的边缘迅速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愈发茂密、枝桠扭曲的低矮灌木和虬结的怪树。脚下的腐叶层越来越厚,踩上去绵软湿滑,散发出带着甜腥的腐败气味。空气沉闷,连鸟鸣虫叫都绝迹了,只有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爪子偶尔踏断枯枝的细微声响。
白羽按照兽皮地图的指引,向着西南方向疾行。他不敢在开阔地暴露太久,尽量利用树木的阴影和地形起伏。肉垫中的客栈印记与瞑踪符的双重效果,让他周身的生人气息降到最低,但高速奔跑时带起的微弱气流和灵力波动,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仍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地图上,离开古树林后,第一道真正的难关,便是那片标注着骷髅头与“腐骨沼泽”字样的区域。看距离,以他目前的速度,大约午后便能抵达边缘。
“必须在天黑前穿过沼泽,或者至少找到相对安全的过夜点。”白羽心中盘算。夜晚的沼泽,危险程度会倍增,不仅是潜伏的毒虫瘴气,更有可能活跃起某些昼伏夜出的阴邪之物。
他一边奔跑,一边分出一丝心神,尝试与挂在脖子上的养蛟龛沟通。里面的幼蛟残魂依旧沉睡,但通过那微弱的联系,白羽能感觉到,随着远离客栈,周围环境中纯粹的阴气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驳杂的、带着戾气、毒气、死气的混乱能量。养蛟龛吸收这些能量的速度明显变慢,甚至隐隐有些“排斥”那些过于污秽的部分。这验证了他的猜想——这残魂本能地趋向于相对“纯净”的阴气或水泽之气。
跑了约莫两个时辰,日头渐高,林间的雾气却未消散,反而变得更加灰蒙蒙的,视野受阻。空气中的甜腥腐败气味越来越浓,地面开始出现零星的水洼,水色暗绿,漂浮着油腻的泡沫和腐烂的植物残骸。
腐骨沼泽,近了。
白羽放慢速度,更加警惕。他跳上一棵半枯的老树,登高远眺。前方,树木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笼罩在灰白色瘴气中的湿地。水泽、泥潭、枯死的树桩、漂浮的骨骸(有动物,也有人形的)交错纵横,构成一幅死寂而危险的画卷。沼泽深处,隐约可见一些奇形怪状、颜色妖艳的植物,在瘴气中若隐若现。
更麻烦的是,【幽冥感知】反馈回来的信息极其混乱。无数微弱、麻木、或充满恶意的“念”分散在沼泽各处,有些附着在枯骨上,有些潜藏在泥潭下,还有些似乎与那些妖艳植物共生。其中几处,传来了较为强烈的危险信号——那是拥有一定灵智或力量的阴邪生物盘踞之地。
直接横穿,风险太大。地图上倒是标出了一条断断续续的、被称为“浮骨径”的相对安全路线,据说是由无数年月中陷入沼泽的生灵骨骸偶然堆积、固化形成的狭窄通道。但地图老旧,标注模糊,且这种通道本身也未必稳固。
“需要探查。”白羽取出三张普通的黄裱纸——这是他练习【化纸成器】的剩余材料。凝神,注入灵力与“探查路径”、“规避危险”的意念,手指(爪子)笨拙但迅速地折叠、裁剪。
很快,三只比客栈里制作的更简陋、但核心符文更专注的纸鹤出现在掌心。他咬破舌尖(比爪子疼多了),将一点蕴含精血的灵力分别点在纸鹤头部。
纸鹤微微一颤,活了过来,摇摇晃晃地飞起。它们分成三个方向,朝着沼泽边缘的不同区域飞去。白羽闭上眼,集中精神,通过那一丝微弱的血脉与意念联系,共享着纸鹤那模糊而晃动的“视野”。
第一只纸鹤沿着地图上“浮骨径”的大致方向低飞。视野中,灰白瘴气弥漫,能见度极低。下方是黑绿色的泥浆和浑浊的水洼,偶尔能看到露出泥面的惨白色骨骸。纸鹤飞了约百丈,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干硬、由无数碎骨和硬泥混杂而成的“小径”,蜿蜒通向沼泽深处。小径两旁,是颜色更深、不断冒出气泡的泥潭。视野中暂时未发现明显危险。
第二只纸鹤向左翼探查。飞出不远,便看到一片水域较为开阔的区域,水面上生长着大片大片的、有着血红斑点的墨绿色浮萍。浮萍下方,隐约有长长的、滑腻的影子缓缓游弋。纸鹤稍微降低高度,想看得更清楚些,忽然,水下黑影猛地窜起,竟是一条水桶粗细、浑身覆盖着黏液和骨刺的怪鱼,张开花瓣般布满利齿的巨口,朝着纸鹤咬来!纸鹤紧急拔高,险险避开,但带起的腥风几乎将其吹散。视野剧烈晃动,最后看到的是怪鱼落入水中溅起的巨大浪花和更多被惊动的、在水下游弋的阴影。这片区域,危险!
第三只纸鹤探查右翼。这边地形更加破碎,泥潭和水洼星罗棋布,其间矗立着许多枯死、发黑、形如鬼爪的树木。纸鹤小心翼翼地穿行其间,忽然,它停留的一截枯枝上,缠绕着的、看似干枯的藤蔓猛地收紧!那不是藤蔓,而是一条肤色与枯木完全一致、只有眼睛是两个黑点的怪蛇!纸鹤瞬间被勒紧、撕碎,联系中断前的最后一幅画面,是无数从周围枯木阴影中亮起的、贪婪的红色光点。
白羽睁开眼,脸色有些发白。第三只纸鹤的损失让他精神受了一丝反噬,但获取的信息至关重要。右翼潜伏着大量伪装性极强的猎食者,左翼有强大的水生怪物。只有中间那条“浮骨径”,目前看来相对安全,但未知依旧很多。
他调息片刻,收回剩余两只纸鹤(第一只返回,第二只在远处盘旋警戒)。不能再耽搁了。他纵身下树,朝着“浮骨径”的入口处潜去。
入口处是一片稍微坚实的泥地,散落着更多的骨骸。踏上那条由碎骨和硬泥构成的小径,脚下传来“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让人头皮发麻。小径宽不足三尺,两旁就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泥潭,咕嘟咕嘟地冒着瘴气泡。浓郁的、带着尸臭和某种酸性气味的灰白瘴气几乎贴着地面流动,能见度不足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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