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坠厕势如洪,金甲披身臭作烽。莫笑凡夫沾粪土,冲天起处便成龙!
——
七月的日头毒得像烧红的烙铁,能把柏油路晒出油来。
陈茂山推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全身都响”的破推车,一头扎进了这座灰扑扑的县城。
车上几板水豆腐,白嫩嫩,颤巍巍,是他借遍全村凑出的本钱,也是他全部的希望。
人生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陈茂山觉得,卖豆腐必须排榜首。
那点豆腥气,能从小浸到老,把人腌出一身穷酸味儿。
他身上的粗布衫子,早已被汗水裱糊在脊梁骨上,每蹬一步,车轮就发出垂死般的“吱嘎”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和他一同瘫在这滚烫的绝望里。
“豆腐……新鲜的卤水点豆腐……”
他喊了一嗓子,声音干瘪,像破风箱拉出的尾音。
城里的街道宽得让他心慌,两旁橱窗亮得晃眼。
行人如织,却无人为他这土里土气的豆腐车驻足。
汗水腌得眼睛生疼,他刚抹了一把,就听见身后一声炸雷般的暴喝:
“前面推车的!站住!”
陈茂山一哆嗦,回头只见几个藏蓝色制服的壮汉扑来,为首那人,一脸横肉,帽檐压眼,胸前徽章闪得人心慌,正是城管大队长赵德柱。
陈茂山心里“咯噔”一下,村里人说过,这是专治他们这种“影响市容”的官爷。
“跑?我看你往哪儿跑!”
赵德柱一个箭步窜上前,手指头差点戳中陈茂山鼻尖,“这儿是你摆摊的地儿?营业执照呢!”
“俺……俺就卖点豆腐,刚进城,不懂规矩……”陈茂山舌头打结,腿肚子转筋。
“不懂规矩?”赵德柱唾沫横飞,伸手就去掀那盖豆腐的湿布。
说时迟那时快,他脚下猛地一滑,不偏不倚,正踩在陈茂山刚才洒下的那片豆腐水上!
只见赵大队长瞬间化身蹩脚的芭蕾舞者,双臂在空中划拉出几个毫无章法的圆弧,最终以一个标准到可以写进教科书的“饿狗扑屎”,结结实实亲吻了大地。
“咣当!”
时间凝固了一秒。随即是赵德柱撕心裂肺的哀嚎:“啊!我的牙!”
他被手下七手八脚搀起,满嘴是血,一张嘴,两颗标志性的门牙不翼而飞,留下两个凄惨的黑洞。
他指着陈茂山,含混不清地咆哮:“好小子!你…你他娘的敢暗算老子!车没收!罚款!倾家荡产也得罚!”
那辆承载着全部希望的破车和白嫩豆腐,被粗暴拖走。
留给陈茂山的,只有一张天文数字的罚单,和赵德柱那两颗永远遗失的门牙。
陈茂山是被人抬回村的。
抬他的人,顺道把他家刮得比脸还干净。
倾家荡产?不,是债台高筑,一屁股饥荒压得他只剩出的气儿。
几天后的黄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陈茂山,啃了几个发霉的生红薯后,肚子开始翻江倒海。
他只能捂着肚子,挪向院角那间由几块破木板深情相拥构成的茅厕。
夕阳透过宽大的缝隙,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光影。
苍蝇奏着交响乐,浓郁的“乡土气息”沁人心脾。
陈茂山蹲在摇摇欲坠的木板上,正进行着生命与大自然的激烈交换。
突然,茅厕外一声堪比惊雷的女高音炸响:“陈茂山!你个杀千刀的!俺那手推车呢?!啥时候还俺?”
是隔壁的王大娘!这一嗓子,穿透力直击灵魂。
陈茂山浑身一个激灵,脚下木板应声而裂——
“咔嚓!噗通!”
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一股温热、粘稠、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液体瞬间将他包裹。
他掉进去了!
“救……命!”他在粪海里绝望扑腾,恶臭灌顶。
慌乱中,手在坑底胡乱抓挠,竟摸到一个硬邦邦、四四方方的铁盒子!
求生的本能让他死死攥住。
“快来人啊!茂山掉茅坑啦!”
王大娘的尖叫引来了左邻右舍。
一阵鸡飞狗跳,几根竹竿伸下,七八只手连拖带拽,总算把这位“粪海狂蛟”打捞上岸。
井水冲了一遍又一遍,那味儿却仿佛已深入灵魂,若隐若现。
当晚,陈茂山躺在硬板床上,辗转难眠。
赵德柱的血盆大口、王大娘的魔音贯耳、溺粪的恐惧羞耻……在他脑中循环播放。
忽然,他想起了那个铁盒。
他披衣起床,就着昏黄的煤油灯,端详那个被刷洗过的锈盒。
撬开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嘎吱”一声,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本用油布包裹的古书。
书页泛黄发脆,首页几个毛笔大字,却带着沉甸甸的力道:
《麻衣神相》。
陈茂山的心猛地一跳。
相面算命的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走投无路之际,这本从茅坑里得来的书,像黑暗里唯一的光。
他想起赵德柱那凶狠的破败相,一个荒诞的念头疯长:也许,这是老天指的一条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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