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乌尔·德·沙尼子爵站在沙尼家族位于诺曼底庄园的书房里,窗外是修剪整齐、沿袭着勒诺特尔风格的法式园林,规整而宏大,如同他必须遵循的某些人生轨迹。他对面坐着家族的法律顾问,一位头发花白、神情一丝不苟的老先生,桌上摊开着厚重的继承文件。
“子爵大人,”顾问推了推眼镜,“关于继承人的问题,家族内部以及几位远房表亲,已经多次表达了关切。您正值壮年,但按照传统和确保家族血脉与产业延续的考量,确立一位合法的、被认可的继承人,是您不可推卸的责任。”
拉乌尔的目光掠过窗外那片象征着秩序与传承的绿色,思绪却飘向了巴黎那座石头构筑的歌剧院,以及其下那个黑暗却让他灵魂得以栖息的洞穴。他与埃利克的关系,是存在于阴影与音符之间的秘密,是超越世俗理解的联结,但它无法见容于阳光下的法律与血统谱系。
“我明白,先生。”拉乌尔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沙尼家族的血脉与荣誉,我不会让其断绝。”
他早已深思熟虑过这个问题。他不可能,也绝不会与任何一位贵族小姐缔结传统婚姻,那是对双方,尤其是对埃利克的背叛。但他也清楚自己作为族长的责任。
“我倾向于在我姐姐的次子,年轻的菲利克斯身上,看到合适的品质。”拉乌尔缓缓说道。那孩子今年刚满十岁,眼神清澈,对音乐有着出乎意料的热爱和敏感,而非仅仅对狩猎和地产感兴趣。拉乌尔曾在家族聚会时,暗中观察过他,看到他在无人注意时,偷偷用手指在窗台上敲击出复杂的节奏。
顾问有些意外,但迅速恢复了专业态度:“菲利克斯少爷确实血统纯正。但按照惯例,您需要正式指定他为继承人,并在他成年之前,由您或指定的监护人确保他得到符合沙尼家族继承人身份的教育和……”
“教育方面,我会有特别的安排。”拉乌尔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将定期来到巴黎,由我亲自教导。不仅仅是礼仪、历史和地产管理,更重要的是……艺术鉴赏。”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顾问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拉乌尔眼中那抹属于上位者的、冷峻的光,将话咽了回去。一位热爱艺术的继承人,虽然不那么传统,但也并非坏事,或许还能为古老的沙尼家族增添一丝新的魅力。
“如您所愿,子爵大人。相关法律文件,我会尽快准备妥当。”
几天后,拉乌尔回到了歌剧院下的地底洞穴。他将一份誊写清晰的法律文件副本,轻轻放在埃利克堆满乐谱的书桌一角。
埃利克瞥了一眼那文件的标题,嘴角立刻撇了下去,周身散发出一种冰冷的、近乎被冒犯的气息。“所以,尊贵的子爵终于要回归他阳光下的职责,去繁衍他高贵的血脉了?”他的声音尖锐,带着淬毒般的讽刺。
拉乌尔没有因他的态度而动怒,他走到埃利克面前,平静地注视着他那双因愤怒和(他不想承认的)受伤而灼亮的眼睛。
“埃利克,”拉乌尔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的血脉,我的责任,存在于那个世界。它们是我身份的一部分,我无法,也不会彻底抛弃。”
埃利克猛地扭过头,肩膀僵硬。
“但是,”拉乌尔继续说道,语气坚定,“我的灵魂,我的‘理解’,我此生唯一的、自愿交付的共鸣,只在这里。”他伸出手,不是去触碰埃利克,而是指向周围——指向那架巨大的管风琴,那些写满他们共同笔迹的乐谱,这个充满了他们无声对话的空间。“你,埃利克,是我选择的,超越血脉和责任的唯一。”
埃利克的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拉乌尔拿起那份文件,翻到指定继承人的那一页,指向菲利克斯的名字。“我选择了他,不仅仅因为他的血脉。而是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可能……理解这片领域的潜质。”他顿了顿,“我希望,在未来,当我不再能行走于两个世界之间时,能有人,不仅仅继承沙尼的姓氏和土地,也能……理解并守护这片地下的秘密,这片属于我们——属于你的音乐王国。”
这番话,远远超出了埃利克的预料。他以为拉乌尔的选择是对他们关系的背弃或稀释,却没想到,这竟是一种更深远的、试图将他们的联结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的谋划。拉乌尔不是在寻找替代品,而是在培养一个未来的“守护者”,一个能理解并尊重这片黑暗,甚至可能……在遥远未来,能继续与地底音乐对话的人。
埃利克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狂暴的情绪像退潮般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震惊、一丝微不可察的慰藉,以及更深沉的、对于拉乌尔这份几乎算得上是“疯狂”的深谋远虑的触动。
他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又抬起,看向拉乌尔。眼中的尖锐讽刺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吸入的专注。
“他……有天赋吗?”埃利克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已截然不同。
“我认为有。”拉乌尔坦诚道,“或许,在适当的时候,他可以……聆听一些简单的、入门的乐章。”
这几乎是一个邀请,一个关于未来的、更加大胆的设想。
埃利克哼了一声,不再看那份文件,重新将目光投向摊开的《唐璜的胜利》总谱,仿佛刚才那场关乎血脉与传承的沉重对话从未发生。但他没有再次驱赶拉乌尔,而是用指尖点了点谱子上的一处,用一种近乎粗鲁的语气说:
“这里,唐璜面对审判时的咏叹调,我觉得你上次建议的那个低音部铺垫,还是太保守了。应该更黑暗,更有压迫感,像命运本身在低语……”
拉乌尔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清浅而真实的弧度。他知道,关于继承人的风暴已经过去。埃利克接受了他的安排,不是妥协,而是以一种他们独有的方式,认可了这份将光明世界的责任与黑暗世界的联结巧妙编织在一起的未来图景。
他走上前,与埃利克并肩站在乐谱前,开始讨论那个需要“更黑暗”的低音部。地底的创作仍在继续,而地上世界的传承,也以一种独特的方式,与这地下的序曲,悄然连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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