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额头相抵的交谈后,某种坚固而冰冷的东西在两人之间融化了。洛伊不再仅仅是那个优雅精明的维塔家族继承人,或是野心勃勃的匹配者;凯恩也不再仅仅是那个疏离温和、心怀故土的二皇子。他们之间建立起一种无声的默契,一种超越了利益计算与政治联姻的亲密。
凯恩搬回了自己的寝殿,但洛伊出入那里的频率,显然超出了“汇报公务”的必要范畴。有时,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处理自己带来的数据板,陪伴着批阅文件的凯恩。阳光透过观测窗,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地面上,静谧而和谐。
洛伊的野心并未消失,但它似乎找到了新的锚点。他依然会与凯恩讨论星域开发、家族策略,但不再试图将凯恩强行拉入他的棋局,而是更多地寻求他的意见,甚至偶尔会因凯恩一句点到即止的提醒,而重新审视自己的计划。他的锋芒依旧,却仿佛被套上了一个温柔的鞘。
这日傍晚,两人在凯恩书房旁的小露台共进晚餐。餐点简单,氛围却比以往任何一场正式宴会都要轻松。露台正对着曦曜宫的后方,那里有一片精心培育的发光晶簇园,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幽的、如梦似幻的光芒。
“科学院那边,关于碎星带能量信号的后续分析报告送来了。”洛伊切着盘中的食物,语气寻常地提起,“他们认为那确实是一次罕见的自然能量溢出,与星灵遗迹关联的可能性被下调至百分之七以下。”
凯恩端起酒杯,嗯了一声,并不意外。他早就察觉到,洛伊对那片区域的执着,在经历了上次的失败和后续的种种后,已经淡了许多。
“看来,维塔家族需要寻找新的‘契机’了。”凯恩淡淡道,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洛伊抬起眼,碧眸在晶簇的幽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唇角微勾:“或许,契机已经找到了。”他的目光落在凯恩身上,意有所指。
凯恩对上他的视线,没有回避,只是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液体。他没有追问,洛伊也没有明说,但彼此心照不宣。
饭后,侍从撤去了餐盘,送上了助消化的热饮。两人并肩站在露台的栏杆前,望着下方那片闪烁的晶簇园。夜风微凉,带着植物特有的清新气息。
洛伊的指尖,不经意地碰触到了凯恩放在栏杆上的手。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移开,而是停顿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用小指勾住了凯恩的小指。
一个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动作,却让凯恩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有抽回手,任由那一点肌肤相贴的温度,在微凉的夜色中蔓延开细微的电流。
“以前觉得,权力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洛伊的声音很轻,几乎融在风里,他望着远处的星光,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凯恩倾诉,“现在觉得,或许……有些东西更值得紧握。”
凯恩沉默着,感受着指尖那一点点缠绕的力度。他想起自己决定放弃执念时的那份释然,想起洛伊说“这里会成为你的归处”时的郑重。他反手,轻轻握住了洛伊那只试图勾住他的手指,将那份微小的接触,变成了一个清晰的交握。
洛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彻底放松下来,甚至微微向凯恩的方向靠近了半分。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牵着手,望着这片属于他们的星空与晶园。
未来依旧充满了未知——维塔家族的野心,帝国权力的平衡,或许还有潜藏在暗处的其他危机。但在此刻,在这片静谧的夜色下,两颗曾经各自漂泊、带着重重伪装与算计的心,终于找到了彼此依靠的节奏。
他们的故事,翻过了充满试探、挣扎与抉择的一页,正缓缓展开新的序章。而这个序章的开端,是交握的双手,是无声的承诺,是在冰冷宇宙中,终于寻到的、只为彼此点亮的微小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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