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我被安排在水榭外廊伺候，远远看着萧玄曜独自一人坐在临水的桌边用膳。菜肴精致，但他似乎并无多少食欲，只略动了几筷，便摆了手。
内侍悄无声息地上前撤下膳食。
他独自凭栏坐了一会儿，望着沉入暮色的水面，侧影在渐起的宫灯光晕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荣安县主果然又来了，精心打扮过，换了一身娇嫩的樱粉色宫装，带着甜美的笑容凑近水榭，声音娇滴滴地传来：“太子哥哥，你晚膳用得这样少，可是厨子不合胃口？我带了长公主府新做的莲子酥，清甜不腻，你尝尝？”
萧玄曜并未回头，只淡淡道：“不必。县主若无他事，便早些回府吧，长公主该惦记了。”
他的语气算得上平和，却带着明显的疏离和逐客之意。
荣安县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努力维持住：“太子哥哥……”
“李忠。”萧玄曜打断她，声音微沉。
李管事不知从何处立刻现身：“奴才在。”
“送县主出府。”
“……是。”荣安县主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眼圈微微发红，却又不敢违逆，狠狠跺了跺脚，瞪了旁边垂首侍立的我们一眼，才不甘不愿地跟着李管事走了。
我垂下眼睛，心里却并无多少快意。这位太子殿下，心思深沉难测，对倾慕他的表妹尚且如此冷淡，对我这个来历不明、还冒犯过他的“玩物”，又能有几分耐心？
夜色渐深，别院各处次第点起灯火。
我回到分配给我的、与春桃夏禾同住的一间小耳房。房间比静思斋的厢房还要小些，陈设简单，但好在干净。
春桃和夏禾正在铺床，见我回来，春桃笑着低声道：“可算回来了，今日感觉如何？没被吓着吧？”
我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还好，就是规矩太多，怕记不住出错。”
“慢慢来就好。”夏禾性子沉稳些，轻声道，“少看少听少说，总不会错。”
我们简单梳洗后，吹熄了灯，各自躺下。
黑暗中，我能听到春桃和夏禾均匀的呼吸声，她们似乎很快便睡着了。而我，睁着眼睛看着头顶模糊的帐幔，毫无睡意。
白日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萧玄曜审视的目光，荣安县主骄纵的脸，李管事平板的声音，芸香谨慎的叮嘱，还有那些繁琐至极的规矩……这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紧紧缠绕。
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被动地等待他觉得“无趣”，然后像丢垃圾一样处理掉我。
我必须想办法，让他觉得我有“价值”。
可是，价值……我能有什么价值？给他讲项目管理？供应链优化？还是跟他讨论一下KPI考核如何应用于东宫属官？
我自己都觉得荒谬。
等等……
我的思绪忽然停住。
今日在书房外间，我似乎瞥见他的书案一角，堆着几本账册似的簿子，还有一卷看起来像是……名录？旁边似乎还散落着几张写了字的纸，墨迹淋漓，像是草稿或随笔。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一星火花，骤然闪现。
或许……可以试试那个？
我在现代卷生卷死，最熟练的是什么？除了PPT，就是处理各种数据、报表，从混乱的信息里提炼重点，用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出来！
他既然是太子，必然要处理大量政务信息。古代的文牍主义，只会比现代更甚。那些冗长的奏章、琐碎的账目、繁杂的名录……是否也存在效率低下、不易查阅的问题？
如果我……能帮他优化这一点呢？
用现代的数据可视化思维，哪怕只是最基础的表格、图表、流程图？
这个念头让我心脏砰砰跳起来，既有兴奋，也有巨大的不确定和风险。这太出格了。与这里的格格不入。他会怎么看待这种“奇技淫巧”？会觉得有用，还是觉得更“有趣”，或者……觉得我妖言惑众？
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赌一把。
总比坐以待毙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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