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纱罩里轻轻跃动,将他低垂的眉眼染上一层暖色,却化不开那眼底深重的疲惫。他靠在我肩头,呼吸渐渐均匀沉缓,竟是真的睡着了。重量压着我,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带来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我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书房里静得只剩彼此交错的呼吸和灯花偶尔的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氛围,亲密,脆弱,又带着山雨欲来的紧绷。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极轻的三声叩响。
萧玄曜猛地惊醒,眼中睡意瞬间褪去,换上惯有的锐利警惕,坐直了身体。速度快得仿佛刚才那个依靠着我浅眠的人只是幻觉。
“进。”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已恢复冷定。
李管事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封密函,脸色凝重:“殿下,北境最新线报。”
萧玄曜接过,迅速拆开火漆,目光扫过纸上内容。我清晰地看到他下颌线骤然绷紧,捏着信纸的指节微微泛白。但仅仅一瞬,他便恢复了平静,将信纸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知道了。”他语气平淡,“安国公府那边,有何动静?”
“回殿下,安国公被禁足后,府邸内外皆有我们的人盯着,看似平静。但其长子,也就是在兵部任职的那位,今日却频频出入……咏絮郡主府。”李管事声音压得更低。
咏絮郡主?那位虽无实权却辈分极高、与几位老亲王关系密切、以“风雅”闻名的皇姑奶奶?安国公府在这种时候与她接触?
萧玄曜眸光一凛,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咏絮姑姑……她最爱风雅,尤其是失传的前朝古曲谱。安国公长子倒是投其所好。”
他顿了顿,忽然转向我:“林晚,你可知‘焦尾’?”
我一怔,下意识回答:“……民女只知是古代名琴,据说音色绝佳,已失传许久。”
“不错。”他目光幽深地看着我,“你说,若此时,突然有一张疑似‘焦尾’的古琴现世,且即将在某次雅集上亮相,咏絮姑姑会如何?”
我的心猛地一跳,隐约明白了他的意图。他要造一个局,一个利用人心渴望布下的、精致的陷阱。
“殿下是想……”我迟疑道。
“孤不想如何。”萧玄曜语气淡漠,“只是觉得,如此风雅盛事,或许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放松警惕。李忠,去查,京城哪位收藏大家手中,有足以以假乱真的唐代雷氏琴,不惜代价,借来一用。再‘不经意’地将消息透给咏絮郡主府的人知道。”
“奴才明白。”李管事眼中闪过心领神会的厉光,躬身退下。
书房内又剩下我们两人。
萧玄曜重新拿起朱笔,却并未批阅,只是无意识地在纸上划着,眸光沉静,仿佛在推演着每一步棋。
“觉得孤手段阴诡?”他忽然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沉默片刻,老实回答:“民女只觉得……殿下很累。”要算计人心,要防范明枪暗箭,连片刻安宁都需费心经营。
他划动的笔尖一顿,抬眸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深沉。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再次握住了我的手腕,这次,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圈青紫的淤痕,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
“习惯了。”他最终只是淡淡说了三个字,放开了我的手,“明日随孤出府一趟。”
“出府?”我一惊。
“嗯。”他不再多言,重新埋首于公文之中。
翌日,他并未乘坐太子仪仗,只着一身寻常锦袍,带着我和几名打扮成家仆的精锐护卫,乘坐一辆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出了别院。
马车并未驶向任何权贵府邸或风雅场所,而是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条嘈杂、混乱、弥漫着各种气味的三教九流混杂的坊市街口。
“跟上。”他率先下车,动作自然地拉起兜帽,遮住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锐利眼睛,融入人流。
我赶紧跟上,心中充满疑惑。他带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他在人群中穿梭,脚步不快,却目标明确。最终,停在了一个极其不起眼的、挂着“陈氏骨伤”破旧招牌的医馆前。
医馆里光线昏暗,草药味浓重,一个须发皆白、眼神却矍铄的老者正在给一个嚎哭的孩童接骨,手法娴熟利落。
见到我们进来,老者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未因萧玄曜通身的气度而惊讶,只淡淡道:“看诊排队。”
萧玄曜也不介意,只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示意我也坐。
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那孩童咬着糖人欢天喜地走了,老者才慢悠悠地擦着手过来:“哪位看诊?”
萧玄曜将我轻轻往前推了半步:“给她看。手腕。”
我一怔。他特意带我出来,是为了……看我的手?
老者抓起我的手腕,动作粗鲁却精准地按捏了几下,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啧,扭挫伤,带点筋络撕裂。谁给你包的?乱七八糟!”老者毫不客气地吐槽,然后手脚麻利地拆掉我胡乱缠的布条,露出依旧红肿青紫的手腕。
他取来药酒,手法极其刁钻地揉按起来,剧痛之下又带着一股疏通开的酸胀。我咬紧牙关,才没叫出声。
萧玄曜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兜帽下的神情看不真切,唯有紧抿的唇线显露出他并非毫无波澜。
“好了!三日别沾水,也别再瞎用力!”老者包扎好,扔过来几贴膏药,“承惠,五十文。”
护卫立刻上前付钱。
走出医馆,手腕处被妥善处理过的感觉确实舒服了许多,那股一直隐隐作痛的劲儿缓释了不少。
我看着他走在前面挺拔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孤单的背影,心底那处酸软又被触动了。他记得我手上这点小伤,甚至特意避开所有眼线,带我来这种地方……
“殿下……”我忍不住轻声开口。
他脚步未停,只微微侧首:“嗯?”
“……谢谢。”声音轻得像蚊蚋。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极低的声音随风传来:“孤的人,自然不能带着伤做事。”
语气依旧是他惯有的、带着掌控意味的冷淡,却让我耳根微微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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