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彯迟疑一瞬。
小心瞥视蒯遇安的双眼。
见他眸底还算温和,垂头想了又想。
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挣扎,坦言道:“实不相瞒,我的确知晓是何人盗掘蒯夫人的墓……”
“不过,遇安若想寻他们泄气恐是不能够了。”
“何意?”蒯遇安有些意外,微眯起眼问。
“十几年前,岭南宿川黎家的小郎君想替小妹觅得治心疾的良药。
“恰有位名叫‘西竹’的游侠攀在他家墙头,告诉他,计前辈有治心疾的方子,撺掇他去北谌掘墓盗方。
“可惜他辗转辛苦,得了方子,却还是没能救得九娘性命。
“或许,这便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了局。”
语毕,他再次小心翼翼看向对面,却见蒯遇安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不悲不喜,叫人捉摸不透他究竟是何情绪。
齐彯愣愣地望着他。
直到他笑足了,自己不再笑,才慢慢道:“真是可笑!若心疾当真能医,师父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师母病逝?”
“可江湖上盛传,计前辈曾替蒲陆小王爷治愈心疾,还得蒲陆皇帝赏赐秘药?”
齐彯模糊的记忆里,世上唯有计浒可治心疾。
“心疾无药可救,当年师父去蒲陆,正是为替师母求来‘七日还’续命。”
“那、蒲陆小王爷的心疾?”齐彯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问过师父许多次,他都绝口不提此事,唯有一次酒醉得厉害,才露了口风,蒲陆小王爷压根从未患过心疾。”
“怎么会……”
齐彯一时有些无法接受,那些世人皆知的江湖传言竟是子虚乌有!
“彼时,蒲陆小王爷恋慕上一名汉人女奴,执意娶其为妻。
“可惜蒲陆宗室规矩,为了延续皇族血脉的纯正,嗣子不得与外族结缡。
“何谈那女子还是低贱的奴隶。
“蒲陆小王爷自幼聪颖活泼,长大后,骑射的功夫也远胜他的那些兄长。
“蒲陆皇帝对这个小儿子很是中意,大有要立其为嗣的意思。
“所以,从入得小王爷的眼那刻起,那女子便注定是活不得了。
“纵然小王爷聪慧警觉,提早察觉蒲陆皇帝对女奴的杀意,日夜将人带在身边小心看护。
“甚至……不惜以血饲蛊,将蛊母种在女奴身上,自己吞下子蛊。
“师父喂出的嗜心蛊,蛊母与子蛊入体后,沿血脉游走至心内寄居。
“子蛊出于蛊母,天生与之有所感应,行止皆能仿效。
“宿主殒命后,蛊母便如蚕食桑般,不知疲倦地啃食完衰败的心,结茧羽化。
“子蛊感知到蛊母的躁动后,便立即啃食自身所寄的人心。
“届时,宿主活生生受尽剜心之痛。
“挣扎中,心脉极易爆裂,顷刻间便能叫人命丧黄泉。
“子蛊存亡皆系于蛊母,使得饲蛊之人与种蛊之人同命。
“是以,噬心蛊又名‘同命蛊’。
“饲蛊之法凶险,小王爷不敢叫他父亲知晓,吞下的子蛊才安稳抵心,便得来心爱之人的死讯。
“哀恸之际,子蛊嗜心,小王爷痛苦万状,叫蒲陆君臣误认作心疾病发之症,张榜寻医。
“恰逢师父抵达蒲陆帝都求药,见了皇榜所述心疾,即知是噬心蛊在作怪,匆忙揭榜入宫救人。
“短短数日耗尽他对毒蛊所有的领悟,才勉强保住那小王爷的性命,藉此求得秘药‘七日还’。
“然而不等他踏出城门,蒲陆皇帝即又遣使来召。
“痛失所爱的小王爷一心求死,醒来后竟从北阳寺的五层佛塔上一跃而下。
“师父去到北阳寺内,那人已然气绝身亡,回天乏术。
“当初小王爷派人来向师父讨蛊,师父忧心师母的心疾,以为可以利用此人痴情谋得蒲陆秘药,煞费苦心将珍藏的蛊种孵化出嗜心蛊。
“没想到天意弄人,兜兜转转得来的七日还也治不了心疾。
“师父想尽办法也未能治愈心疾,终究还是眼睁睁看着师母心疾发作身亡。”
世事万般皆造化,蒯遇安沉眸惋叹。
倒是齐彯听了这段鲜为人知的往事,只觉轰天裂地。
顷刻间,有如醍醐灌顶,甘露洒心,彻悟道:“所以、那些江湖传言,是蒲陆为了掩盖小王爷真正的死因……特意散布出来的!”
“没错。”蒯遇安颔首。
见齐彯目瞪口哆,已然忘语,他便继续说:“蒲陆的敕勒人虽为蛮族,上至帝王、下至庶民,举国皆好礼佛。
“北阳寺乃蒲陆皇帝即位之初下令营造的国寺,定址在帝都极繁盛处,却还是耗时整整十二年才竣工。
“寺院落成,帝王大喜,又追加敕令,冠之以帝都‘北阳’之名。
“北阳寺开堂后,蒲陆国境之内的信众踊跃入都,日日出入国寺供奉,寺内香火昼夜不断。
“小王爷坠亡那日,皇帝下令闭寺,屠尽寺内千余僧众与礼佛的香客,不留活口。”
因一人之死,便要屠杀许多无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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