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糁不知何时已变成了漫天飞舞的、鹅毛般的密集雪花,无声无息,却又无比执着地覆盖着庭院中的假山、石径、枯草,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刺目的纯白。
她蓦地转身,走到那张平日里用来画样子、记账目的简易书案前,动作有些急促地研墨,铺开一张质地细腻的薛涛笺。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再三斟酌措辞,计较身份利害,提笔蘸饱了浓墨,略一思忖,便毅然落笔写下:
“贺将军台鉴:京中近日,已渐闻北境风声鹤唳,正深悬望,忧心忡忡之际,忽奉将军手书,展读之下,备悉将军即将奉命远征。守土安民,保家卫国,此乃将军之责,亦是顶天立地之男儿壮志,妾虽身为女子,身处闺阁,闻之亦深感佩,由衷敬仰。然沙场凶险,远非平日可比,刀兵无眼,烽火无情,万望将军时时以自身安危为念,临阵谨慎持重,运筹帷幄,勿恃勇轻进,勿以身犯险。前所寄药材等微末之物,不过是略尽心意,将军及麾下将士能用得上,妾心便足矣。京中诸般事务,妾自当尽心竭力,稳妥处置,产业经营之事,亦会与韩管事、叶妈妈时时商议,谨慎经营,将军可专心军务,以纾国难,勿以此为念。边关苦寒,远胜京华,风沙凛冽,饮食粗粝,务请万万保重身体,切莫大意。妾。。。于此遥祝将军旗开得胜,早日驱除鞑虏,奏凯还朝,平安归来。临书仓促,思绪纷杂,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唯愿将军珍重,珍重,再珍重。晴雯谨启。”
写至“盼将军早日奏凯,平安归来”时,她的笔尖不由自主地顿了顿,一股热意涌上脸颊,连耳根都微微发烫起来。
这已是她摒弃了诸多顾虑,所能表达的、最直白而深切的关心了,其意味,远远超出了商业伙伴或普通朋友的分际。她没有再像以往通信时那样,刻意保持着距离,公事公办地自称“奴婢”或是“雯秀坊管事”,而是用了一个更显亲近、带着平等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与依赖的“妾”字。
她将写满心事的信纸拿起,轻轻吹干墨迹,又仔细地折好,装入特制的信封中,用一小块猩红色的火漆仔细封缄,在上面郑重地、一笔一画地写下“贺青崖将军亲启”字样。
她没有立即唤人送出,烦躁地站起身,在狭小的空间里踱了几步,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室内简陋的陈设,最终,定格在墙角那个半旧的螺钿牡丹纹针线盒上。
仿佛冥冥中自有指引,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纷乱的思绪——她要做个平安符!
这个想法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瞬间抚平了她心头的些许焦躁。
她快步走过去,打开针线盒,里面是她全部的家当:各色丝线像彩虹般缠绕在线板上,闪着细腻的光泽;大小不一的银针插在软垫上;底下是几块她平日里省下或是主子赏的、质地颜色各异的零碎料子。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慎重,一一抚过那些布料。
一匹颜色过于鲜艳的玫红杭绸,被直接略过;一块印着缠枝莲纹的秋香色软缎,似乎又太过柔媚。
最后,她的手指停留在两块料子上:一块是颜色沉静、泛着幽微光泽的玄青色贡缎,庄重,内敛,如同他给人的感觉;另一块则是更为柔软、颜色近似雨后初晴天空的雨过天青色软烟罗,清澈,透亮,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她的指尖在两者之间徘徊了片刻,最终,还是落在了那块玄青色的贡缎上。
就是它了。
庄重,方能承载如此沉重的祈愿;沉稳,才配得上他那如山岳般的肩责。
她取过小剪刀,极其精准地裁下一块巴掌大小、边缘齐整的缎料。
对折,却并未立刻下针缝合。
她转身,走到自己那个藏着最私密物品的榉木小匣子前,从最底层,取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质地略显粗糙却异常坚韧的桑皮纸。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纸上,是她前两日,趁着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摒除杂念,凭着记忆与原身残留的些许书写本能,极其艰难、却一笔一画无比专注虔诚地,用细狼毫小楷抄录下的一整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字迹算不得漂亮,甚至有些笔画因用力过猛而显得笨拙,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凝聚了她全部的心神与愿力。
她并非笃信神佛之人,来自现代的灵魂深处对此甚至抱有怀疑,但在此刻,她愿意相信文字的力量,相信这凝聚了极致专注与祝愿的经文,能化作无形的屏障,跨越千山万水,护佑那个身处险境的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般看透生死,“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般勇猛精进,最终,能“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平安归来。
她将那张承载了重量的薄薄桑皮纸,再次小心翼翼地折叠,直到它变成一个紧实而微硬的小方块,然后,才正式开始在那玄青色缎料上飞针走线。
她选用了最细的、泛着冷光的银线,以她最为拿手、也最耗费心神的双面绣技法,在符囊的正面,精心绣制一株迎风傲雪、枝干虬劲盘曲的墨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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