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京城,寒气已能透骨。
连日阴霾,终于在一天傍晚,飘下了今冬第一场像样的雪。
雪花初时细碎,渐渐转为鹅毛般大小,无声地覆盖了朱门绣户,将贾府连日来的惶惶不安与死气沉沉暂时掩埋在了一层虚假的纯净之下。
然而,这雪带来的并非宁静,反而更像是一种窒息的压抑。
怡红院内,早早便点了灯,却驱不散那股寒意。
宝玉歪在暖阁的炕上,手里拿着一本《诗经》,眼神却空洞地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袭人坐在一旁做着针线,眉头微蹙,不时抬眼担忧地看看宝玉,又侧耳听听外面的动静。
麝月则有些心神不宁地整理着妆奁,自那日晴雯与她深谈后,她心中便像是压了块石头。
晴雯表面上依旧如常,指挥着小丫鬟们添加炭火,检查门窗是否漏风,但她的心却比这天气更冷。
叶妈妈下午来时带来的消息,让她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韩铮通过军中特殊渠道确认,针对贾府的罗网正在收紧,只待宫中那盏象征着贵妃身份的明灯熄灭,便是收网之时。
京畿兵马虽无大规模异动,但几处关键位置的细微调整,已然说明了问题。
(不能再心存侥幸了!必须启动最后一步!)晴雯心中决断。
她需要确认贺青崖留下的最后保障是否有效,那枚玄铁令牌,究竟能调动怎样的力量。
夜色渐深,雪依旧未停。
服侍宝玉睡下后,众人各自回房。
晴雯和麝月同处一室,两人在灯下默默做着针线。屋内只闻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这雪怕是要下一夜了,”麝月望着窗外,忧心忡忡,“明早怕是路都不好走。”
“嗯,”晴雯应了一声,手中针线不停,状似无意地低声道,“我前儿让叶妈妈帮我找几样特别的丝线,说明日晌午过来回话。若我那时不在屋里,你帮我遮掩一二。”
麝月手中针线一顿,抬眼看向晴雯,烛光下,晴雯的神色平静,眼神却异常深邃。麝月心中了然,知道必有要紧事,她什么也没问,只重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说。”
次日晌午前,雪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
晴雯借口去库房找些旧年存的厚绒布,出了怡红院。
她并未去库房,而是绕到园中一处靠近东角门的僻静暖阁,这里是平日里主子们不常来、下人们也少至的地方。
她早已与叶妈妈约好在此见面。
不多时,叶妈妈提着个包袱,踩着积雪匆匆而来。她脸色比往日更显凝重,眼下的乌青显示她也一夜未眠。
“姑娘。”叶妈妈进了暖阁,放下包袱,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压低声音,“韩管事那边有回信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封薄薄的信,信口用特殊火漆封着。
晴雯接过,迅速拆开。
信是韩铮亲笔,字迹沉稳有力,内容却让她心头更沉。
信中证实了局势的危急,并提到他已按晴雯之前的指令,将最后一批兑换的小金锭与其他重要物资一并藏匿妥当。
关于联络暗卫之事,韩铮写道,他已设法递出消息,对方同意一见,但为稳妥起见,地点定在城外雯绣坊名下的一处僻静织染作坊,时间是明日巳时正(上午十点)。
届时韩铮会亲自安排车马,以运送绣坊物料为掩护,接她前往。
对方要求,必须亲眼验看令牌。
“姑娘,这……”叶妈妈看着晴雯凝重的脸色,欲言又止。
晴雯将信凑到炭盆边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才抬头对叶妈妈道:“妈妈,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不瞒你了。明日我需要出府一趟,去见一个人,事关重大。”她将那个早已准备好的、装着剩余十八枚小金锭和几件紧要物事的布包交给叶妈妈,“这个,您今日务必亲手交给韩管事,让他务必保管好,与之前那些放在一处。告诉他,一切按计划进行。以后的分润不必再带来给我,都交给韩管事帮我处理。”
叶妈妈接过那沉甸甸的布包,手微微颤抖“姑娘……您明日出去,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不让韩管事去……。”
晴雯摇摇头,眼神坚定:“有些面,必须我亲自见。有些话,必须我亲自说。妈妈放心,韩管事会安排妥当。”她握住叶妈妈冰凉的手,“府里如今是是非之地,妈妈自己也千万小心。我之前跟您提的事,您可有了打算?”
叶妈妈眼中含泪,点头道:“多谢姑娘惦记,老奴……老奴已经托人悄悄在通州那边看了个小院子,虽简陋,但胜在僻静……只是放心不下姑娘……”
“妈妈能安顿好自己,便是帮我了。”晴雯安慰道,“只要人在,总还有希望。”
送走叶妈妈,晴雯独自在暖阁中站了片刻。
窗外,积雪压弯了竹枝,发出“嘎吱”的轻响。明日之会,吉凶未卜,但她别无选择。
翌日,天色微明,雪后初霁,阳光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却带不来多少暖意。
晴雯早早起身,仔细梳洗了,穿上一身半新不旧、毫不起眼的青灰色棉布裙袄,外罩一件藏青色斗篷,风帽压得很低。
她只说是奉了二奶奶的命,要去绣坊查验一批紧急的冬衣用料,因雪天路滑,需得早去早回。
袭人虽觉有些突兀,但如今凤姐病着,府里事务繁杂,且晴雯素来与雯绣坊多有来往也属寻常,并未深究,只叮嘱早些回来。
一辆半旧的青篷骡车早已候在角门。
赶车的是个面容普通、眼神却透着精悍的中年汉子,见到晴雯,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便示意她上车。
车厢里堆着几匹普通的棉布,正好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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