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摇头晃脑的叹息，“这么好看个和尚，真真是可惜了呢。”
“呵呵……”画川无奈的笑了，“能有多好看？比我也好看？”
“呵呵……”我笑得十分敷衍，“没有没有，你最好看。”
转头继续关注了灯那边的动静，他断手的血已经被勉强止住了，但胸口又挨了慧藏尖利的一击，三道口子鲜血淋漓，几可见骨。
他一面闪躲，一面匆忙念着什么咒语，试图控制住慧藏。
但很显然，并没有什么用处，慧藏不仅动作越来越快，还在咒语的刺激下，愈加暴躁，所用招式毫无章法，却狠辣、迅猛，让人招教不住。
我看了一眼扶苏“勿扰，我很冷漠”的神色之后，果断缩到了画川的背后，小声央求道，“画川，你去帮帮了灯吧，再这样下去，他得被打死的。”
画川皱眉，“帮他做什么？就让他二人自食恶果，自相残杀就好了。”
“可毕竟……”喜欢了灯的那个理由被我说惯了，不过脑子又要冲口而出，却及时刹住了口。
扶苏冷冰冰带着威胁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就连画川面上也有了几分不悦，他们都猜中了我的理由。
我立马认怂，装傻充愣的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遇见弱者，帮帮忙也很正常不是？”
画川脸色又缓和下来，却还是拒绝的，“这可不是拔刀相助的时候，他们……”
他一语未完，那边的慧藏却猛地转变了方向，大叫一声“啊！”，向着我所在的位置飞扑而来。
画川神色一凛，伸手将我拉到身后，自己却毫不退让。
“咔嚓！”我没看清画川是怎样出手的，骨裂般的声响过后，慧藏庞然身躯径直飞了出去，猛地撞在了山石壁上，惊下一连串细碎石子。
“师父！”了灯眼眦欲裂，顾不得自己身受重伤，急速奔了过去。
慧藏七窍鲜血汩汩，却面目凶狠不减，由嗓子眼里滚出“咕咕”的暴怒之声，杵着一双鹰翅，挣扎着还要站起来。
画川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一冰杵急速从他袖中飞出，贯穿慧藏的心口。
“噗！”慧藏一口黑血喷出两丈远，身子晃了晃，栽倒在地上。
了灯惊叫道，“师父！”转眼便至其跟前。
慧藏还是怪物身形，与猛虎一般巨大的瞳孔里，却慢慢汇聚起了光。
黑血源源不断的从他的口、鼻、耳中涌出来，呛得他浑身发颤。
“了灯……”他轻唤了一声。
了灯惊惶无措，一面强掩住他的耳鼻，手忙脚乱的想要替他止血，一面颤抖着侧耳靠近慧藏的嘴边，抖着牙应道，“师父，我在我在，你要说什么？”
“咳咳！”慧藏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带起的飞溅的血扑了了灯满脸。
了灯几乎是伏在慧藏身上，大力的替他揉着胸口，慌道，“师父，你别急，了灯在，你慢慢说。”
慧藏顺了两口气，才勉强吐出一句话，他说，“了灯啊……你放了我吧……”
了灯怔住，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之前的慧藏气急败坏也好、细语相劝也好，他都说的是“回头是岸”。
偏偏这一次，他说，“了灯啊……你放了我吧……”
了灯茫然的摇了摇头，“师父，我是要帮你啊……”
“哎……”慧藏望着峡谷上方小小的一片天，无比平静，“我什么也不想要了，佛说无欲无求，我从前以为，渡人就是无私，为佛法佛道奉献一切，就是无欲无求，可其实啊，我才是坠入业障最深的那个……我……实在后悔……”
一滴清泪缓缓从了灯眼角垂下，“那师父，我呢？”
慧藏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勉强牵扯起嘴角露出个微笑，“抱歉，了灯，这一世，是我连累了你，你……也放手吧。”
了灯像个无助的孩子，摇头哭道，“师父，我放不了手，你的大恩我还没有报，你的宏愿，我还没有帮你达成，我不甘心，我答应过你，我要帮你达成宏愿的啊……”
“呼……”慧藏胸腔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已是强弩之末。
他没有再对了灯说话，反而转头看向了我们三个，艰难恳求道，“诸位……一切罪孽都是我慧藏……咳咳……一人所犯，与我这苦命的徒弟无关，我死后……定会到佛祖面前日日夜夜忏悔，希望……希望你们……咳咳咳……放过他。”
了灯面无表情，牵着袖子，一把一把慢慢擦去慧藏不停吐出的血。
扶苏与画川对慧藏所求都表示淡淡，了灯之罪孽，远远不是慧藏这两句包庇与所托能轻易掩盖过去的。
“咳咳咳……”慧藏气息已经很弱了，剧烈咳嗽了几声之后，将最后希冀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求你……”
我心中一软，“我答应。”
扶苏与画川皆侧目皱眉看了我一眼，我忙笑眯眯的小声说，“让他死得安心些吧。”
慧藏得了我的首肯，微笑着脑袋一松，又自然的看向了蓝天。
他平静的眸子里，倒映着轻飘飘缓缓而过的白云。
了灯脱去了单薄的上衣，若无其事的替慧藏擦去他身上的污血，一丝不苟的样子装满了绝望。
慧藏在微笑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怪物的样子褪去，还原他本真的面貌。
而了灯干涸的眼中，没有再落下哪怕一滴泪。
画川上前一步，冷冷道，“了灯，你杀孽深重，与我们回天界受审去吧。”
了灯恍若未闻，执起慧藏苍老如树皮般的双手，仔细的为他清理。
我扯了扯画川的袖子，小声道，“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扶苏没有反对，画川方点头同意了。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功夫，了灯终于满意，丢去脏污的衣裳，缓缓跪于慧藏脚边，叩了三叩。
而后，他盘腿坐下，竖起仅有的左手，闭目虔诚的念起了往生咒。
等他口中最后一个音符顿下，四周陡然阴风四起，旋即鬼哭声汹涌而来，顷刻便将我们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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