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我，安知我不会鱼之乐
这两句话是在他们陪单颖上初中语文课的时候听来的。当时他们以及单颖还在心里暗暗吐槽这就是俩斗嘴的老头。也亏的是用文言文写的，用白话文只会被当成废话。
但不得不说，这话确实有深意。
钟朗也不得不承认赤瞳说的是对的。单颖躺在床上何尝不是一种煎熬。可是放弃生命拥抱死亡就一定更好吗？
赤瞳走出电梯，低声说：“我记得单颖说过，如果有一天她半身不遂的躺在床上成了个废人，请务必放弃她……”
“你就这么想替她完成心愿吗？”
“你不就想让她活着吗？别说植物人，就是脑死亡你也会留着她。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不让她拥抱亲人。”
钟朗欲言又止。他自然知道单颖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她的追求是什么，三观信仰是怎样的。
可他就是不想让她如愿。说他自私也好，怎么样都好。他只是不想离开单颖而已。
他不想学赤瞳的“伟大”，他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他不想再忍受孤独了。
……
四月二十六日，单颖出院。
钟朗抱着她坐在后排，观察着均匀呼吸而上下轻轻起伏的胸廓。
生命体征平稳，除了没有意识，勉强算是个健康人。
他轻轻捋着单颖刘海，对驾驶室的赤瞳问：“刑陆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赤瞳顿了顿，“张慧雯也是一样。自从那天晚上，她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出家门，近期我发现她回校上班了。”
“感觉如何？”
“嗯……有种顿悟的感觉。”
“顿悟？”钟朗笑了出来，“那些虫子没有出现吧？”
“暂时没有。我想可能是因为警察的原因。毕竟我们之间的‘内务‘，不好让普通人类插手。”
钟朗弯了弯嘴角：“看来把刑陆拖下水是有用的。”
住了一会，赤瞳想起了一件事：“颖颖家里那三套房子是不是还在她爷爷奶奶名下？”
“对。但是房产证在居委会那里。”当时拆迁分的三套房产一直没有分明白，直到单颖的父亲去世才出现了分配问题。姑姑那边一直虎视眈眈。
钟朗：“按理说作为女儿，单晓丽有继承权，房子应该有她的一份。但是，”他话锋一转，“单颖一定不会愿意的。”
赤瞳说：“我也不愿意。那都是单颖的东西，凭什么给他们？”
“颖颖可没你这么贪婪。对她说过，只想要现在住的那一套。剩下的租出去当爷爷奶奶的养老钱就好了。”
这个决定也是当年单颖父亲去时候，盛琴再一次家庭会议上说出的。钟朗也很赞成这个主意，但是不仅限于此。他也深知单颖其实胃口很大，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想当初单颖父亲入土一天，姑姑一家就开始打房子的主意。失去了儿子，面对随时可能改嫁的儿媳妇和早晚要嫁人的孙女，爷爷奶奶的心自然而然的偏向了女儿女婿还外孙子。
奶奶确实是难得一见受过教育思想相对开放的老人，但在某一方面还是比较顽固。潜意识里觉得还是男孩子靠谱，即使那只是个外孙。
亲孙女还比不上一个外姓的外孙，可想而知单颖当时的心情有多复杂。
钟朗不介意为单颖实现这个在她看来遥不可及的愿望，也不介意替她给爷爷奶奶养老。好让这两个老眼昏花的老人看看，谁才是靠得住的。
赤瞳“切”了一声，说：“你还真是个孝顺的好孙女婿。干脆上门算了。”
“我倒是想。他们也得要我啊。”虽说他觉得现在上门提亲爷爷奶奶也会欣然答应，但他还是想等单颖醒过来再向她求婚。
这样既有仪式感也不会吓到她。
赤瞳看着后视镜里钟朗陶醉中的脸，脸沉了一沉，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
“赤瞳你发什么疯？”钟朗抱着单颖下车后打骂，“你要是不会开车，以后我就通知公司的司机来！”
赤瞳一脸不悦：“我的车技你还不放心？”
“我受得了，单颖受不了！”
“放心，单颖受得了。她之前可是很愿意坐我的快车呢。”赤瞳想起当时单颖一脸兴奋的坐在副驾驶，敞篷跑车高速奔驰带来的风把她的长发高高扬起，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飞速后退的景物。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刺激一下大脑皮层可能会恢复的快一些。”
钟朗无言以对。抱着单颖进了屋。
给单颖喂了饭后，过了一会把她抱进浴缸。温热得水没过她的胸前，苍白的皮肤变得微微有些透明，甚至可以隐约看到皮下的青色的静脉网。
经过一个多月只吃流食和静注营养袋的生活，原本就瘦的单颖现在看起来越来越骨瘦如柴了。
钟朗揉着她突出的骨关节。
医生说多给她吃点肉糜这样的优质蛋白，还有一些甜的东西。明天新请的营养师就能到。希望能多少缓解一些。
把身上湿漉漉的单颖放在床上用大毛巾一裹。轻轻揉按着她的肌肉。上上下下的活动着腿关节，然后接起电话。
是栾兰打来的，通知他明日的日程。
“明天下午一点……法国？”
“是的。”
钟朗眉头一拧，还没来得及回复，赤瞳就从外面探进头来说：“你要出差了？”
钟朗冲着门口大吼一声：“滚！”原本想要出差的钟朗瞬间不想去了。
去了还得了，他还没走猴子就要称霸忘了！
赤瞳嬉皮笑脸的挪进来，拿起单颖的手在手心里搓着：“你走吧，开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想起赤瞳之前的言论，钟朗还很有点不放心。但是架不住栾兰一遍一遍强调会议的重要性。
他叹口气：“算了，我警告你……”
赤瞳拍开他的手：“别警告了，我知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钟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手和气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最后硬生生咽下去：“那你滚吧，现在，滚。”
“OK。”赤瞳欣欣然滚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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