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钦如此热络，李钧也连忙上前，对着叶律夸赞了几句。只是叶大人的脸色却一直冷落，连一丝笑意也无，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地道了几声谢。
李钧讪讪而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当着两位皇子和红门之下一众百姓的面，安立帝行了封赏。就算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高台受赏必将传为美谈，只是叶律脸上竟无喜色，令人不由得感叹，这位叶大人实在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行赏过后，安立帝拍了拍叶律的手臂，轻声笑道，“叶卿今日，就和朕一道回宫用膳吧，明日之辩，朕也有些话想问你。”
叶律这时眼睛才稍稍亮起，低头答道，“臣遵旨。想问郡王殿下也一道去么？”
“儿臣就不去了。”
还未等安立帝回答，李钦先抢答了一句，而后又填了一声，“明日国辩的流程，儿臣还要再统筹一遍，谢叶大人美意。”
安立帝笑了笑，竟然没有责备李钦的抢白。身后的李钧不由得心中微凝，只觉得今日李钦看起来与安立帝甚是默契。
“那臣还有一事，要劳烦殿下。”叶律目光灼灼，“臣想在今日再见一见某位小友，可否请殿下代为安排。”
李钦不答，只等着安立帝的示意，一旁的李钧已经问了出来，“哦？不知叶大人说的这位小友是谁？”
“林轻岚。”
叶律没有丝毫隐瞒，他轻声道，“她是起草行商令的主笔，臣无论如何都想再见见她，和她说说话。”
“见。”安立帝大手一挥，应允下来。
李钦这时才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叶大人今晚不如来我府上，今晚杨玄庭本是要带林姑娘一道来作客的。”
“如此甚好。”叶律躬身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大人客气。”
听着眼前二人的一来一往，李钧只觉得自己肠子都悔青了。当初明明是介衍先举荐的人，可偏偏就被自己给耽误了。
“父皇，”李钧心下一沉，忽然开口道，“今晚皇弟的晚宴，儿臣也想去凑个热闹，不知……”
安立帝笑了几声，“这你不该问朕，你自己去问太平郡王，他家里请客请谁，朕哪儿管的着？”
李钧听了，心中高兴得很，转身便向李钦道，“太平郡王以为如何？”
“只不过是多备双筷子罢了，皇兄愿来便来吧，也不碍事。”李钦笑了笑，“只怕臣弟自家准备的东西，不合皇兄口味呢。”
李钧干笑了几声，不再接话。
此时的林轻岚早已离开了红门前的广场，正坐在国子监的大书楼中翻阅书册。她的面前堆着三叠半人高的卷宗，林轻岚一目十行，大约一炷香时间就能查阅完一册。
不多时，杨玄庭抱着最后一落书回来了。
“所有和禹国有关的书都在这里了。”
放下书后，杨玄庭在林轻岚的一旁坐了下来，“怎么突然想到要来这儿找禹国的国志？”
林轻岚手不释卷，目光流连在书册上，头也不抬地道，“也是上午听叶大人说了一嘴，禹国也有变法的前例，我就想赶紧找来看看。”
“嗯……”杨玄庭望着眼前的姑娘，“我倒不知道你原来是个急性子。”
“就是好奇呀……”林轻岚抬头看着杨玄庭，“你想，我之前是只来得及翻魏国和卢国的典藏，所以只知道他们。叶大人博学广知必定是了解的，但权衡之下，他选择了禹国，那这大抵能说明，叶大人认为禹国的变法前例更具参考价值。”
“所以你是要找禹国的变法先例……”
“嗯。”林轻岚点头。
“早说啊。”杨玄庭起身从眼前的书海中抽出三两本封面已经破旧的薄册，“你看看这几本。”
“诶……”林轻岚稍稍一怔，接过了杨玄庭递来的书，“历朝政治得失·禹国卷……”
林轻岚翻阅了几页，越往后看，眼睛越亮。
“前几年我一直在研究诸国的军制，所以这些书册基本也都翻遍了。”杨玄庭轻声道，“有些书我看这里也没有，晚些时候你随我去别院，我可以再借你一些。”
空气中只听得哗哗的翻页声。
见林轻岚没有回答，杨玄庭猜测自己方才的话或许她并没有听进去。但他也不恼，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自己捧卷解闷。
这本《历代政治得失·禹国卷》可以说是集各家之大成，不论是官制、军制都有详解，且列出了专门的章节，用以评述每一代帝王统治期内的变法事宜。林轻岚只恨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这本小册子，倘若半月前就见了，也不必花费那么多时间，从瀚海无边的卢、魏史书里寻求碎片一般的变法线索。
禹国的通商时间，算起来比卢、魏两国还早，只是因为国土较少，又不像卢国那样富庶，更不比景、魏这般有别处没有的资源，所以不大引人注意。
然而，禹国的通商之路，实在是让林轻岚万分惊叹。
“难怪……”合上书册，轻岚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叶律想要说一说禹国的变法前例。
叶律实在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呢。
杨玄庭抬眼望了望轻岚，“如何？”
“这本书实在太奇妙了，要不是大书楼不允许将书册外带，真想今晚就带回家誊抄一遍。”林轻岚把书抱在了胸前，然后又有些不舍地放了下来。
“有何不可，”杨玄庭右手撑着太阳穴，半侧着身子看过来，“我家有这本书的手抄本，借你就是了。”
“玄庭！！”
杨玄庭一声哼笑，“这会儿叫我名字了，上午在城楼的时候还一口一个杨大人。”
“‘杨大人’有什么不好？”林轻岚伸手将桌上剩余的书按照顺序捡在怀中，正要起身去把它们依次送回书架，又回头笑道，“民女若是造次了，还望大人千万别记小人过。”
杨玄庭笑了笑，捧起了剩下的书册，跟在了轻岚身后。
“等放完了这些书，就带我去你的别院吧？”
隔着好几个书架，林轻岚高声问道。
“这么急？你午饭还没吃吧。”
“让厨房随便做一些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林轻岚叹了口气，“你那位殿下要是下午回来得早，指不定还要陪着一起说话，时间实在紧张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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