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祁玉到坤宁宫，见皇后挺在榻上流泪。
我们请过安，皇后哭诉道：“分明不是本宫的错，却要罚本宫的人，和妃和柔妃，根本就是存心。”
我环视一圈，见宁楚克不在，便知道已被抓去受刑了，只得安慰皇后：“娘娘不要过悲，娘娘要多为腹中的胎儿着想，不要气大伤身。”
皇后哀哀道：“如今我病的蓬头散发，便是宫中之人都以为我肆意谋害大阿哥，别人的嘴，我管不了，也只能认了。宁楚克往常在我跟前，事事经心，悉心照料，实在不忍她受苦。”说着，流下泪来。
我只好先安慰她：“娘娘放心，我已打点了施刑的嬷嬷，会将水换成清水，这样宁楚克可以好受许多。”
皇后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我和祁玉从坤宁宫出来，便直奔白蜡司。
路上，祁玉道：“你分明没打点嬷嬷，却在皇后跟前说好听话儿！”
她说的对，我点头边走边道：“你没瞧见皇后的样儿？再不这么说，她心里更难过了。”
祁玉道：“我自然知道你这个意思！咱们快些走罢！早些到白蜡司，打点好那些嬷嬷公公，宁楚克也早些轻松。”
我心里想着这‘白蜡司’三个字，点了点头。
祁玉好像又看出了我的疑惑，问道：“你可知道‘白蜡司’这个名儿的来历？”
我道：“不知道，你说与我听听。”
祁玉气定神闲，道：“我来告诉你罢！这白蜡司，是后宫私惩宫女们的地方儿，与专门治太监的尚方院不同，更无可比性。进去时，那宫女一个个都是花骨朵儿一般红润娇艳。及出来时，面如白蜡血色浅，人似枯枝形容瘦。个个都被折磨得像干枯的白蜡。再有，司里面灯盏，点的都是泪滴滴的白蜡，昼夜不息的。所以叫做白蜡司，是这样两层意思。”
我连连点头，不住地佩服祁玉见多识广。话间，我们已至白蜡司大门。
我向那守门的太监恭恭敬敬地道：“二位公公好！我们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来看看今日受刑的宁楚克。”
我这样说着，递了个眼色给祁玉，祁玉笑嘻嘻向两位公公手中各塞了一个银锭子。
门左站着一个有些矮壮的太监，有些发黑的脸面，上面的皮肤一层层叠着，笑道：“二位都是和气人，前来这等地方探望，也算是尽了心了。只是这白蜡司，若谁人都能进的去，那还有何道理可言？”
这话令我有几分吃惊，这二人竟是拿银子都搞不定的，我只好先赞颂一下他们：“公公所言极是，二位公公在这里吹风受冷的，着实辛苦了。”
门左的太监笑了笑，“何谈辛苦？不过是为宫里做事，分内之责。”
我也笑道：“皇上离宫行围，公公尚能如此尽责，实为可贵。只是皇后娘娘怀胎养病，这宁楚克是皇后娘娘最为看重的宫女，坤宁宫大小事她都经手，宁楚克在此受刑，令人不忍极了。”
门左太监是个聪明人，他笑道：“贵人的意思奴才明白，无非是这宁楚克位高任重，不可或缺。只是自来到司里来的人，高的低的都有，若说不忍，人人都不忍的，只是她们既犯了事，也没其他法子了。”
见这太监还是不肯松，我决定打点温情牌，我之前当过宫女，我很了解当差之人的辛酸，便向他们二人道：“公公说的是！二位公公大约也听说了，今日被柔妃娘娘罚的这三位宫女，其实也是替主子背锅而已。大家同为下人，每日间伺候主子，已是谨言慎行，卑躬屈膝了。冷不防哪一日主子有了不是，又不便受罚，自然都是咱们下面的人替着去遭罪，主子们忙碌了，咱们下面人就得做些分内乃至分外的粗细活计差事。就比方说这寒冬腊月的，二位公公不得在屋内吃些酒肉歇一歇，却在被差到此处值守。”
门右站着一个身形细长的太监，白面无血色，他似乎被这话说的有些触动，向我道：“贵人是主子，又怎么同咱们这些下人说到一起呢？”
我笑道：“从前我在太后宫里伺候，知道咱们下面人的难处，所以大家也算是同路人了。”
门左太监瞧了一眼，也就松了些，道：“罢了罢了！今日破个例，放你们进去瞧一眼！可别呆久了叫人发现了！我们就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和祁玉喜得直行礼道谢，提袍迈步往司里头去。
白蜡司中一角，一间暗暗的屋子里，盏上燃点着四支白蜡，地上列着几只乌木桶，宁楚克和佐儿、佑儿站在桶前。
见我和祁玉来了，宁楚克又哀愁又惊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缓缓走近，道：“来看看你。”说着，打量了一番。
宁楚克站在一只细高细高的木桶前，木桶呈乌色，桶上有加锁的桶盖，桶盖是两个半圆，合起来中部刚好有两个手腕粗细的孔洞，宁楚克手腕穿过这两个孔洞，双手浸入细桶中的盐水之中。只能看见手腕，看不见桶里面双手被泡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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