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航已经很快地检查完伤势，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跪着的几个兄弟，微微叹息道，“断了两根肋骨，还有不同程度的内出血，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一声不吭……”说完，他有些犹疑地问道，“你是三弟白惜玉吧？”
少年听到“白惜玉”几个字时，眼睫微微一颤，死水般眼神中忽然透出点微亮。
白航确定自己没猜错，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擦了擦他脏污的脸颊，“惜玉，我是你大哥，白航！”
白航少小离家时，白惜玉刚刚被接回王府里没多久。母妃因为身体虚弱，很多时间都是在院子里静养，所以府里内院很多事都是由娇姨娘『操』持的。
娇姨娘是南国水乡里的女子，温柔婉约，见谁都是先含着三分笑，说话轻轻柔柔的没什么架子，况且做事妥帖，把内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那时的白惜玉身边有个大丫鬟伺候，憨憨厚厚的『性』子，倒是对他十分上心。
而白惜玉长的玉雪可爱，『性』子却懦弱不堪，少言寡语，常常抓着丫鬟的裙角躲在身后，白航对于他仅有的记忆就是丫鬟杜鹃身后『露』出来的一双怯生生的小鹿般的眼睛。
可是白惜玉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面黄肌瘦，目光阴沉，完全没有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想到这里，白航心中有几分自责，身为长兄，却对下面的弟弟关心不够，致使兄弟不睦。现在在他看得到的地方白惜玉就被打的这么惨，可以想象他远在余安城时，他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他眸光渐渐沉下来，转头盯着远处的几个兄弟，冷声道，“自己去祠堂跪着，等我请示父亲了再做惩戒！”
白航虽然是嫡长子，又是镇南世子，可是常年待在余安城，威信不足，几个少年面面相觑以后，为首的少年蹙眉扬声道，“大哥，你我才是亲兄弟，你为什么要帮着这个血统不纯的贱种！”
白航眯眼打量着说话的这个少年，一身精致的蓝『色』劲装，领口绣着银『色』的花纹，一双及膝长靴紧紧包着小腿，整个人透出一股『逼』人的傲气。
他只打量了几眼，就猜出了来人身份，正是娇姨娘的儿子白舟，“二弟，惜玉的血统是毋庸置疑的，你这是在怀疑父王的决定吗？”
白舟摇了摇唇，不甘心地说道，“反正她母亲与人通『奸』是全府皆知的事情，我是不会承认有这么个兄弟的！”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慕凌空一直默默观察着这个叫白惜玉的少年，他一直平静如死水，仿佛他们争论不休的对象不是他一样，只是在白舟提到他母亲时，他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可是又很快恢复平静，仿佛刚才只是他痛极之下的身体反应。
“站住，本宫让你走了吗？”慕凌空抱胸淡淡问道，明明还是娇嫩的女孩声音，其中的威严却让几个比她年长的少年定在原地。
白航侧头扬眉，“阿凌！”
对着白航时，慕凌空又恢复成了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她嘟着嘴，不高兴地道，“航哥哥你让他们去跪祠堂，可是这个方向不是往祠堂去的啊！”
白航哑然失笑，扶着额头摇摇头，对白舟说道，“殿下的话还没听清吗？好好去祠堂跪着，想明白今天为什么要受罚！”
白舟再狂，也不敢对着天潢贵胄撒野，只好憋着一口气，不甘不愿地应道，“是！”
等那一群人走远了，慕凌空才蹲到白航身边问道，“航哥哥，现在怎么办？叫人来把他抬回去看大夫吗？”
白航伸手在白惜玉肋下轻轻按了按，摇头道，“不行，他伤势严重，不能随意搬动，我先去叫大夫过来，你在这里守着他！”
慕凌空乖乖地点点头，“那你快点回来哦！”
白航走了以后，校场里一时只剩下慕凌空和白惜玉二人。
她百无聊赖地甩着腰间的香囊，眼睛滴溜溜的四处打量，可是任她这么转，都能感觉到少年紧紧盯着她的目光。
她只好转过头，鼓着腮帮子回视少年，“你作甚么一直盯着我！再看小心我戳瞎你的眼睛！”
她两指分开，恶狠狠做了一个戳他眼睛的动作，谁知少年还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半晌，才嘶哑着声音道，“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紫『色』的！”
她甩香囊的动作一顿，惊讶道，“你刚才没听到他们称我为太女吗？”
少年顿了一顿才轻声回道，“听到了……”
慕凌空的疑『惑』更甚了，“既然听到了你怎么还问我这个问题。恐怕天下间的人都知道，北冥皇室的皇位继承人都是紫眸，似乎是祖上流传下来的血统！”
“血统……”少年喃喃一声，眼神又开始放空，黑沉沉的像渐渐笼罩乌云的天空，透不出一丝光亮。
“你是最高贵的血脉，而我是像过街老鼠一样的存在，这就是血统之分吗？”
慕凌空按下心中层层疑『惑』，看着少年暗沉沉的眸子，沉声说道，“血统怎么样，不是由你父母决定，而是你决定的！”
“跟着高祖皇帝南征北战出谋划策的丞相李安，不过一介贱籍，可是他勤奋好学，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终成一代名相。而与他齐名的武将宋毅，乃是刺面的囚徒，自学兵法，从冲锋的小兵做到一代名将。到了现在，两人名留青史，被无数人传唱，有谁能说他们的血统低贱，又有谁敢说！”
少年的身子猛地一震，眼中『露』出一丝明亮的光彩，像是拨云见日的天空，“血统是由自己决定的？”
“是！”慕凌空肯定的点头，“当你站在高处时，俯视所有的人时，没有人敢拿血统说事！”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既然你能待在镇南王府，说明你的血统不会比谁差，何必听那几个小崽子的屁话！”
刚说完最后几个字，她猛地捂住嘴，刚刚她好像说了个粗鲁的字眼，好在少年心思放到了别处，并没有太过注意，她于是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像『摸』小宠物一样，“所以你呀，别再妄自菲薄了！”
『摸』完她就嫌弃地甩了甩手，“你该洗头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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