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分, 李有德带着唯剩不多的几个人灰头土脑离开京郊闵宅。与他一起被赶出去的还有同样不受欢迎的宣平公主, 又气又伤的岑萱事后回宫狠狠砸了一整宫殿的古董碎片，跑去找她祖母告御状之余，不忘质问昨夜发生种种究竟是什么事情。
“你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对于白芷轻易放走李有德甚至既往不咎的说法存在极大歧义的闵明华终于按不住脾气, 怒气冲冲地质问白芷：“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么将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与后果？！”
闵明华很清楚贵太妃的目的是什么, 她不是那么轻易擅罢甘休的类型，就算此次事败，日后肯定还会再生事端。
现在的自己不足以对抗贵太妃，也不能够护得住菱华。可白芷呢？明明有机会也有理由可以借势发难, 却不打算趁胜追击。放走李有德、居然打算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真当国师楼是开善堂的吗？！什么时候他白芷如此宽宏大度，被人欺负到头上还能忍气吞声？难道真以为就凭一句不会再有下一次, 就能让对方打消念头改过自新？！
白芷平静地打量他：“你想说什么？”
他越是不咸不淡, 闵明华就越上火：“难道你就没想过他们掳走菱华的目的吗？！”
“哦。”白芷应了一声, 反问道：“掳走她的不是你吗？”
闻言, 闵明华当场黑脸，拽起他的前襟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你到底是真装傻还是假无知？！”
“本座只是觉得, ”白芷抵住他攥住衣领的手背：“你好像很清楚贵太妃千方百计试图抓走凉凉的目的？”
闵明华神情微变，甩开他的手没有说话。
白芷整了整凌『乱』的衣襟：“第一次, 你把凉凉藏在这里并没有交给贵太妃, 这可以视作抱存侥幸, 你认为也许不会被发现, 既可以成全心中对于失而复得的亲妹妹的那份良知, 又可以不必为此与贵太妃发生冲突，简直一举两得。到了第二次，李有德既然能够带来这么多禁卫，其中肯定有贵太妃的授意，说明事迹已经败『露』，可你却不惜违抗贵太妃也没有将她交出来。”
“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种自相矛盾吗？”白芷反问：“如果贵太妃真是那么的阴谋不纯意图不轨，倘若你是真心爱护这个妹妹，为什么还要继续为她所用呢？”
闵明华不说话，白芷也不在意：“经过昨夜之事，李有德回去以后肯定会大肆渲染你的违背与离叛，就算日后贵太妃还有需要用得上你的地方，但是绝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对你推心置腹信任有加。”
“推心置腹？”闵明华低念这个词，心中不禁冷笑。
贵太妃怎么可能对他推心置腹？贵太妃从来就不曾相信他，一如他也从未相信过贵太妃一样。贵太妃需要一个傀儡来掌握闵家，也需要一个能够合情合理取代白芷国师之位的人选。而他，他不过是为了借助贵太妃之手夺取闵家家主以及国师之位罢了。
他们之间纯粹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相互之间各取所需，根本就谈不上信任，或是交心。
曾经彼此凭借这样的关系达成制衡，如果说从前还能维持虚有其表的假象，那么现在这个平衡点很可能即将因此而打破。
闵明华『露』出不屑之『色』：“白芷，挑拨离间的手段可不高明。”
白芷不以为忤：“挑拨离间？相互之间离心背德各怀鬼胎，你应该很清楚彼此并没有那么无坚不摧牢不可破的信任关系。只要你还想保护这个妹妹，这种自相矛盾的状态迟早将会由你亲手打破。”
闵明华目光一冷。
打破现在这个平衡的从来都不是白芷也不是凉凉，而是闵明华自己。无论是派颜玉去将凉凉从贵太妃手中拦截，还是事后让谢染泠带走她，这一切可以不被发生，是闵明华的选择推进这些事情一步步发生。
“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闵明华沉着脸，“你打算利用她来威胁我？”
白芷挑眉：“闵明华，你似乎一直在以一种阴谋论来看待本座。”
“难道不是？”闵明华无不讽刺地说。
白芷静默片刻，长吐一口气：“本座总算明白，凉凉为什么不想回到你身边了。”
这话狠狠刺痛了闵明华，他恼怒道：“这是我们兄妹之间的问题，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插』嘴！”
“很显然，本座已经不是一个外人的立场。”白芷好整以暇地给他指明说：“首先她是国师楼的人，其次她现在是本座的徒弟。”
闵明华脸『色』瞬变，在彻底发火之前，白芷这才缓缓说：“本座确实很早以前就知道她的身份，但是本座为什么没有说出来的原因，你不是很清楚吗？”
闵明华先是一怔，随即愕然，脸『色』转青：“你果然——”
“既然大家都是知道个中因由的，那么本座不怕开诚布公坦然直说。”白芷打断他的话：“本座之所以没有将她的情况告诉你，在此之前主要是认为你不足够可信，就算现在能够相信你，但是你却没有保护她的足够能力。如今你我都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护她周全，一旦出了国师楼，情况只会更糟糕，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除国师楼以外更好的去处了，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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