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以再醒来已经是两天之后，当然，醒过来的是作为灵魂状态的段以，刚动完手术在ICU住了一天的段以还不省人事地睡在床上。
短短两天时间祁仟就憔悴了许多，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来医院那天穿的那一身，下巴冒了乱七八糟的胡茬，黑眼圈重得像是要砸到地上来，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望着段以坐在病床边半点不动。
几分钟前医生又来了一趟，段以从两人的对话中依稀能够得知自己这条命暂时算是保住了，只是因为脑内淤血的缘故暂时还醒不过来，情况稍微好些说不定用不着几天时间人就醒了，要碰上最糟糕的状况估计这一辈子就只能这么睡着了。
简单来说，就是普遍意义上的植物人。
段以飘飘荡荡地在边上晃着，心想自己这也算是第一人了吧，还能听见医生给自己说明情况。祁仟的反应要比想象中平静许多，语气平稳地将医生送走，直到关上门却像是一瞬间被卸了力气一般顺着门板慢慢滑落在了地上。
他屈着两只手抱着脑袋，脸整个埋在膝上发出被刻意压抑的哭声。
祁仟其实是个眼泪很少的人，段以认识他这么些年见他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言漾都曾经拿这个事情开过玩笑，说要是有朝一日谁能让祁仟哭天喊地，他言漾第一个跪下管那人叫爸爸。
谁都只拿这些当做玩笑话，谁都以为祁仟不是个会为谁掉眼泪的人。
那时候越觉得是玩笑，如今回想起来一幕幕就越清晰。段以有那么一刹那甚至感觉自己穿越了时间回到了多年之前，那时候他听见言漾那番话之后是怎么想的来着？
要是能让祁仟为我哭一回，我大概死而无憾了。
那个几乎一语成谶的念头犹如魔咒一样将段以死死困缚住，他一点也不想看到祁仟掉眼泪，他舍不得。
祁仟的失态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段以飘在他身边陪着，没过一会儿病房的门却被敲响，祁仟眼神却落在病床的段以身上挪都没挪一下。许云清一眼看过去便看见自家儿子那副丢了魂似的样子，心里自然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祁仟。”
直至许云清受不了这样的低压气氛出声叫了名字才算是让祁仟有了些反应，扭头转向门口方向，哑着声音叫了句妈。
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许云清就更是红了眼圈。
这是当初自己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听话得让他们夫妻俩几乎就没怎么操心过。可就因为他太让人放心，自己作为父母却忘了去尽自己该尽的责任，甚至不知道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孩子什么时候喜欢了男人，真跟人见上面了却成了如今这样的状况。
这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许云清无数次问自己相同的问题，无数次在心里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可这样丝毫无济于事。
吸了吸鼻子勉强将泪意给压了回去，她走到祁仟身边动作很轻地搭在他肩上，“听话，你都在医院守了这么久了，妈替你一会儿，你回去休息休息。”
祁仟的反应很小，只摇摇头表示拒绝。
许云清险些又要哭出来，最后却只能换了个法子，“你看段以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醒了，你现在回去休息顺便去取一些换洗的衣物也方便到时候照顾他啊。”
这话终于让祁仟有了触动，怔住了片刻摸出手机给言漾打电话，“你能过来一趟吗？我要离开几个小时。”
接到电话的言漾简直有一种后宫嫔妃被皇帝翻牌喜极而泣的感觉，要知道他早就跟祁仟提了让他回去洗漱休息一番，最后却都被铜墙铁壁给挡了回来，最后没了办法只能先回公司处理堆积的事务，让祁仟有事随时联系他。
许云清也没拦着，毕竟自己一个人守着确实有太多不方便。
言漾来得很快，风风火火地开门冲了进来，段以正缩在门边戳手指玩，要不是能穿透东西估计都被那一下给拍扁在门后边。后知后觉看到许云清也在的言漾顿时端庄了几分，“阿姨……您也在啊？”
段以被送来医院的动静太大，祁仟又是这幅样子，瞒是肯定瞒不住的，言漾偏偏又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被许云清电话里一顿好说歹说就把事情都给交待了出来。却没想到，许云清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找到医院来。
见人来了祁仟终于挪了地方，站起身来接过了许云清递来的外套，“妈，您也早些回去。”
又给言漾交待了几句，祁仟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病房，段以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法再看着祁仟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可他尝试过所有办法却依旧没办法让别人看见自己，也触碰不到任何东西，更加没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
段以正兀自哀伤，一股强劲的力道忽然将他往前拽了拽，段以被扯得一个踉跄直接就穿透了病房的门飘到了走廊，像是异性相吸的磁铁一样不受控制地往祁仟的方向而去。
段以在巨大的震惊中瞪大了双眼，好在自己飘得及时，赶在最后进了电梯，免了直接直接穿二十几层一路到一楼的可怕经历。
为了验证猜想，电梯到一楼后段以飘了出去却并未及时跟上祁仟。
果不其然，在两人的距离超过约十米的时候那股熟悉的力道再次出现将段以给拽了过去。
一路跟着祁仟到了家，段以看着眼前熟悉得不了的场景心里更是堵得要命。这套房子是祁仟大学的时候家里给他购置的，大概因为读书和工作都是在同一座城市，直到后来他也一直都是住在这里的。
段以自打上学以来过的就都是住宿生活，之后上了大学也还是一样，不过后来跟祁仟熟悉起来了便会偶尔留在这边过夜。
他当然是想着同床共枕什么的，不过这套房子面积不小，为了不暴露得太彻底段以一般还是自觉去住客房的。住的次数多了之后段以不可避免地在这套房子里留下了生活过的痕迹，祁仟对于他侵入自己私人领地的事情完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险些就让段以没按捺住自己把全部家当都给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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