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典三没考上大学,这是正常的,全班谁都没有考上。回到李家村,也没有当上民请教师,因为村子里学校有老师。
本村党支部书记的儿子,也没有考上大学,因为他没考,他压根就没上过中学。
村子里学校的老师是个瘸子,上过几年冬书,不识几个字。村里为了照顾他,才让他当教师。一个老师,二三十个学生,从幼班到三年级,全靠他教。
一次,给三级上新课。他在黑板上写了一个生字,问学生,这个字读什么?学生说,不知道,他很生气。骂道:读了几年书了,连这么个字都不会读,羞先人了!骂完让学生自己先读课文。
他拄着拐仗,到隔壁办公室,拿了一本字典过来,把拼音抄在黑板字的上面。
来,跟我一起念:
n—i—ao,(读成了“桥”,还要儿化,“桥儿”。)
本来是个“鸟”字,方言发“桥儿”音。
学生们跟着:
n—i—ao,“桥儿”。
于是,天空中飞过一只小“桥儿”,你还以为是彩虹。
李典三,也没有在村子里,和谁的女儿淡过恋爱。那时候,这个地方比较封闭,不兴谈个什么恋爱。
上高中的时候也没谈,裤子上打一堆补订,一激动裤裆破了怎么办?什么,你想什么呢?裤裆破了就办?想得美!判你个耍流氓罚,没收作案工具。
上不了大学,还是有点失落。好像真的,似乎失去了点什么?失去了什么呢?也说不清楚,县城呆了三年,稀里糊涂,又要回去。
回家的路上,李典三心事重重,感到有那么几丝丝的悲凉。还有点后悔,要是多努力学习,再多考个三十来分,大专上不了,小专也上一个,好歹有个工作。可是,就是少了那么几十分。
稍微值得安慰的是,全班谁也没考上,全校也就他们一个班,全县也就一所高中。
也没有人来村口接他,也没有人会把他开导一番。回来就回来呗,有什大不了的。考不上就种地,天下种地的人一层了,又不是谁一个。老天又没有规定谁上大学,谁回家种地。
不知怎么搞得,离家越近,步子越重,心情越沉。
他那好要面子的老父亲会原谅他吗?老头会不会骂他,会不会打他,甚至会不会赶他出门。老人对他期望很高,他一向的表现也还不错,就是差了临门一脚。
而老人们要的,就是那个结果。千百年来,都一样,要的就是出龙门。现在看来,他没有出去,老人的心,一定比他的还痛。
从小,老人屎一把,尿一把,把他养大。弟兄几个,就他脑子灵。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名。村子里的人夸,老师到宣扬,都说他是个好材料,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弟。
全家信念一致,满腔热情,全力以赴。家里节衣缩食,熬菜多倒点水,窝窝里边多加点糠。李典三的学习费用,吃穿用度,尽量多一点。多能多多少呢?也没有多少。虽没多少,但是人情多得了不了。
李典三的妈妈,不光从牙齿上刮,也从鸡屁股里抠。虽然刮不下多少,抠不出几个。可是,这是母亲的心。
大学考不上,老人的心就凉了。老头扛起锄头,一声不吭,展展的锄了一晌午地,一歇也没歇,水也没喝一口。
李典三灰头土脸,垂头丧气,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那个下午,他似乎走完了长长的一生。
他刚要进院子,恰好老头子也刚回到家门口。照屁股,就是一锄把。“你黑个脑给谁看了,喝口水跟老子锄地走。”
猛不防,一下子就把李典三,打得爬在了地上。成王败寇,考不上大学,你就给老子挨打。
很多中国人,一生都在与平凡为敌。
梁晓声接待过的一美国朋友朋友问:“你们中国人心里好像都暗怕着什么,那是什么?”
梁晓声答:“怕一种平凡的东西。”
朋友追问:“究竟是什么?”
梁晓声说:“就是平凡之人的人生本身。”
朋友无比惊讶:“太不可理解了,我们大多数美国人都挺愿意做平凡人,过平凡的日子,走完平凡的一生。你们真的认为平凡不好到应该与可怕的东西归在一起么?”
可不是吗?
我们不怕死,只怕平凡。
这是我们的祖传,苏秦去秦国谋求发展,钱花完了,皮大衣也穿坏了。没办法,把随身物品,能卖的都卖了。自己背着行囊,就像李典三一样,狼狈而归。
他爸爸和他妈妈,男女混合双骂。他的老婆很忙,在织布,下不了织机,还好,不是在玩手机。要是因玩手机而不见他,那他更没面子。苏秦饿呀!向他亲爱的嫂嫂要口饭吃,他嫂嫂说,兄弟呀!没有柴呀,我怎么给你煮饭呢?
有人写了一首诗:
富贵路人成骨肉,
贫穷骨肉亦路人。
试看小苏衣服破,
爹娘嫂妻都不亲。
后来,苏哥发达了,成了几个国家的*****,还掌管着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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