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烟觉得坐累了，把那本书皮油腻的小说书放在了藤椅上，来到了门口。她觉得有些口渴，准备下楼喝些热水。她拉开了那扇折叠门，竟然看到老板娘正在偷听。细烟瞪着眼，双手叉腰，问道：“你干什么？我不欠你的房费吧！”
老板娘显得很尴尬，急忙笑着解释道：“我刚好路过这里！没什么！”
细烟掩上了折叠门，继续瞪着老板娘的那张四喜丸子似的胖脸，道：“我要下去喝点儿热水。”
老板娘为了掩饰刚才偷听的尴尬，急忙笑道：“这位姑娘请跟我下来吧。我刚沏好了咖啡！”说着，便笑盈盈的下楼了。细烟跟在后面，踩着红油漆涂就的木楼梯，伴着一阵吱呀吱呀的响动，来到了楼下。
老板娘让那油头滑面的伙计给细烟刷了一个杯子，然后给她的杯子里沏满了咖啡。细烟端起热腾腾的咖啡杯，喝了好几口。她准备端到楼上去喝。因为，那油头滑面的伙计正时不时的瞄她几眼。细烟顺着木楼梯往上面走。伙计和老板娘低声说道：“我认得那女人。她是欢喜月戏班子里唱青衣的！还算是一个角呢！”老板娘听到这里，发出了“哟”的一声。
细烟没有搭理，来到楼上。她回到了那间布置的很精致的房间里，照旧坐在窗前的藤椅上，把热气腾腾的咖啡杯捧在手里，时不时的抿一小口。那本小说书正好在她的腿下面，她也懒得拿起来。她的心里正琢磨着，她和春曦来这里的事情会不会传出去。那伙计和老板娘既然知道了她的底细，难保不会说出去。她毕竟还要在戏班子里唱戏的！
这会儿，春曦像是睡醒了，翻了一个身。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细烟正坐在窗户跟前发呆。他懒洋洋的伸着胳膊和腿脚，匍匐在榻榻米上，一言不发的瞅着细烟。他觉得，细烟坐在藤椅上的模样是那么的温存尔雅，简直能勾走天底下所有男人的魂。春曦笑眯眯的看着她，故意不说话。细烟早就听到春曦睡醒了。可她没有搭理春曦，照旧想着自己的心事。
春曦匍匐在榻榻米上，终于把细烟看够了。他爬起身，下了榻榻米，穿上那双铮亮的系带黑皮鞋，默默的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腰，把两只胳膊撑在藤椅的扶手上，迎着她的脸，嬉皮笑脸的问道：“亲爱的，你在想什么呢？”
细烟耷拉着眼皮，道：“你不能喝酒，为什么非要逞能呢？你倒是借酒消愁了，可我却难过了一下午！没办法，我只好看小说书打发时间。”说着，便从腿下面抽出那本扉页油黄的小说书，在春曦的脸前晃了晃，道：“偏偏写的是爱情悲剧！虽然是外国人的故事，可天底下女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谁不想得到一位痴情男呢？可男人偏偏总喜欢朝三暮四，有几个钟情的呢？”
春曦一把夺过了那本小说书，看了一眼封面，随即便把它丢在了榻榻米上，道：“痴情的男人就在你跟前站着呢！你难道瞅不见？非要我做自我介绍？我们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还需要做自我介绍吗？”
细烟冷笑道：“你什么地方都好……最重要的，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我。可你总是改不了在别的女人跟前卖弄的臭毛病！”
春曦站起身，把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笑问道：“怎么了？好端端的？你竟然又生气了！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说出来，免得我被冤枉死！”
细烟转头朝向半开着的棕漆木窗外。从那里望出去，可以看到外滩的灯火交织。已经是晚上了，黄浦江上的渔船都亮起了煤油灯，江水里散布着一团团的亮光，像是在水面上开出的花朵。那座大铁桥显出了巍峨的轮廓。细烟眼瞅着那座黑漆漆的钢筋大铁桥，问道：“我觉得你下午说过的话有问题！”
春曦故意装作听不懂，问道：“我说了什么？我现在竟然记不清了。那鸡尾酒简直太烈了！”
细烟回过目光，冷笑道：“当时，你在提醒你那个嫂子，要她不要忘记当初在铁桥上的事情！说着，对远处的那座铁桥努了努嘴，道：“是不是那座铁桥！外滩上除了那座大铁桥，哪还有铁桥了！我真的想知道，你和她在那里干了什么！我希望听到你说的实话！”
春曦眼瞅着那座黑漆漆的钢筋铁桥，狡辩道：“我怎么就不记得我说过什么铁桥呢？你肯定是记错了！”
细烟瞪起眼，眸光里闪烁着怒，冷笑道：“你趁早给我老实交代！难不成，我亲自要去问那女人吗？”
春曦笑道：“那你就去问她好了！听她会跟你说些什么呢？你要是白白的去讨了臊，可别找我抱怨委屈！”
细烟知道春曦肯定不会告诉她缘由了，转口说道：“本来，我一门心思的打算做你们曹家的二少奶奶！这些年，我一直存着这个心思！可谁能想到，我争不过命！要不是因为师父师母太胆小了，我害怕连累到他们，我岂能轻易答应给你们曹家做姨太太呢？你说的轻巧，我要是单独去见那女人，岂不是要被她笑话死？她是你们曹家名正言顺的大少奶奶，我算什么呢！不过就是你在外面养的一个骈头罢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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