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被墨昭砸碎的那张桌子凤瑜已让人清理了，上面放着干净的水壶和杯子。墨昭直接拿起壶往口中灌了几口凉透的茶水，嘭地将茶壶砸了回去。
凤瑜提醒：“哎哎，你轻点轻点，都是要钱的。你是墨家小族长你有钱，我可是个家族叛徒，穷得叮当响，禁不起你这样挥霍败家。”
话音未落，却见少年红了眼眶，当即闭嘴不言。
小六服气了。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家少爷的嘴才不犯贱。
墨昭大概也觉得哭鼻子丢人，狠狠搓了把脸，声音沙哑低沉，还带着一丝鼻音：“你说，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那些自诩名正派，却不分清红皂白颠倒是非，修炼界怎么这样肮脏呢！”
凤瑜不说话。
哪个世道不肮脏？看起来海清河宴，内里却是藏污纳垢。
这个道理，在许久以前，他便明白了。
他有时挺羡慕墨昭，也同情他。
墨家将他保护的太好了，即便纨绔，也是个天真的不谙世事的纨绔。短短时间里，受到了太多的变故与打击，没长歪真的不容易了。
凤瑜正想礼貌性的安慰两句，便见少年冷冷一笑，那表情竟有些狰狞。仔细瞧去，他周身甚至有血气翻涌。
凤瑜当即想起，这少年修习过墨家的禁忌之术，怕是早就心魔难除了。
他道：“即便再多小人，你也杀不完啊。”
墨昭道：“杀一个是一个，只要我在一天，让我听见谁说我大哥坏话，无论是谁，一率杀之！”
凤瑜啧了一声：“但是被推到前面的，大多是一些没带脑子的炮灰，你杀了也白杀。兴许，还会落入旁人陷阱之中。”
墨昭：“那就最好不过了。”
凤瑜不再劝慰了。
其实他也挺想那样干的。
他走过去，接过墨昭那张罗刹面具，仔细的探拭干净后，递了过去，艳羡的道：“做个黑暗中行走的人，也不错。”
墨昭抿紧唇，拿回面具轻轻摩挲着。
半晌，他低声道：“大嫂……怎么办？”
凤瑜叹了口气。
凤萧怎么办？
谁知道呢。
或许，时间能治愈一切呢。
他真希望，凤萧一辈子与世隔绝，不再出现在这世间。
那样，便能如清尘所愿，一生无忧了吧。
但是，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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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大煞清尘啊，食人血，啖人肉，凶恶之极！长安城下鬼门一开，他便神智尽失，化做那凶煞恶鬼，大开杀戒……”酒楼之中，说书先生醒木一拍，大煞清尘的故事，张口便来。
听书群众的情绪，随之起伏跌宕。一则故事说完，听到清尘被数千修炼者联手诛杀，纷纷喝彩。听到清尘死时凶性大发，使得长安城无辜之人为之陪葬，便扼腕叹息。
紧接着便是对清尘的骂声一片。
此地，是距离蜃境最近的一座小城中最大的酒楼之中。
正是因为离蜃境近，此处常年聚集着想去蜃境探险的修炼者，消息算不上闭塞。
短短半月，长安城的消息已然传到了这里，成为了说书人口中最受欢迎的猎奇的故事。
说书人近日，也因为这些故事，赚足了银两。
今日，他说的依然是诛煞的故事。正当他沉浸在一片掌声与叫好声中时，酒楼大门的那面墙，陡然整个倒塌下来！
訇然一声巨响！
伴随着滚滚烟尘，一道纤瘦的、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刺目的天光里，她的身影并不真切，下一瞬，她便自原地消失了。
随即众人听见了说书人惊恐的惨叫声。
待众人望去，只见说书人被人掐住了脖子，直翻白眼。
掐住他的那人，是个神色冷峻的少女。
她衣衫褴褛，发丝凌乱，眼神如一双利箭，盯着那说书人，“你敢诋毁他？”
说书人不知此人是谁，连连张嘴求饶，硬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他这些天里也不是没遇见过清尘的拥趸，那些人至多也就骂一骂，有这家酒楼老板在这儿镇着，无人敢惹事。
这还是第一个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数修炼者的面，便对他动手的人。
他当即便吓尿了。
“你是何人？”一声暴喝响起，随即二楼跃出来几人，正是酒楼执事，将凤萧围在中间。
凤萧微微抬眸，“这酒楼是你们的？”
“是又如何？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当察觉到她身上浓郁的阴气时，这几人勃然变色：“好个邪崇，竟如此不将我等放在眼里！杀了！”
凤萧松开说书人，身形如鬼魅般自原地消失了……
一个时辰后。
整幢酒楼訇然倒塌！
说书人屁滚尿流的废墟里爬出来，与他一样的，还有许多修炼者。
这些平时高人一等的修炼者们，此时比他还狼狈。
待到所有人半死不活的从废墟中爬出来，以一人之力将他们全灭的那女人，已经杳然无踪。
众人耳中，依稀回荡着她的那句话：清尘岂容你等鼠辈亵渎？
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数日之后，他们才得以从别处得知这人的名字。
凤萧。
一个与清尘的名字紧密相连的人。
当凤萧以邪修之威震慑数城，凶名传到墨昭与凤瑜耳中时，她已经到了仓澜城。
仓澜城原本并不出名，在长安城不曾消失之前，众人只知道长安城数里之外，有这么个小城。
人口不多，有一两个小家族，未曾出过什么名人。
长安城覆灭之后，仓澜一夜之间被修炼者们所熟知。
于是这个小城，迎来了各方势力聚集。
其中，自然少不了邪修。
凤萧尚未到达仓澜之前，一则消息便流传出来：之所以邪修们如此热衷地往仓澜城跑，是因为她的母亲，昔日凤家族长凤扬的秦夫人，原是丰都的圣女鬼姬。
丰都圣女代代传承，自从鬼姬隐姓埋名之后，丰都再无圣女。
如今秦夫人已死，而她的女儿凤萧，便理所当然的继随为丰都新一任圣女。
如今的仓澜城可谓是群雄汇集，与先前诸方势力为清尘祖师聚于长安城颇为相似。
仿佛一段历史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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